且看那张姑娘，身段窈窕，肤如凝脂，正静静站在阆清苑的一角，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抚弄着一朵白菊。她的两颊沾染了些赤泽，嘴角盈着笑意，一对柳叶细眉相对而蹙，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林芷怕那小姐认不出来，于是换上那日的便装，乖乖跟在赵灼身后。穿过主室，又朝深处走了几步，张氏小姐清丽的模样便出现在她眼前。
“她怎生得这般安静漂亮，真是叫人越看越喜欢……”林芷心下想道。赵灼朝身后递个眼神，看起来是让林芷去和张姑娘解释一番。她想起自己其实是女儿身，不禁有些窘迫，可如今没了退路，便只好硬着头皮，迈开步子向张姑娘走去。
“小的见过张小姐。”林芷压低嗓门，垂下眼行礼道。
眼前的姑娘似乎愣了愣，惊喜地笑出声来，急忙将林芷扶起身，言语间有些断断续续地。“果然是你!那日是我无礼，派人跟在你身后，才知道这位长相秀气的公子原来是大皇子的人……”张姑娘羞红着脸道。
林芷摇摇头，对她温和一笑：“小姐怎么会无礼呢，我只是大皇子府上的小厮。殿下为人宽和，我才能上街去走一趟。小人身份低微，您的挂怀，我万万担不起。”
张姑娘听罢，轻轻用上齿咬着薄唇，双手拉住林芷道：你不要这么说。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什么俗人，若是出了府，定会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所以我今日亲自来，是想让你有自己的生活。还有，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只是在街上走一遭，便能又来个劝自己出府过日子的人?林芷苦笑一番，抬起眸子对上张姑娘的目光，缓缓挣开被她握住的手。
“张小姐，我已身有婚约，若不在此处挣些银子，如何能养得起嫁与我的姑娘?”林芷对张姑娘笑了笑，微微一顿，接着行礼道，“还有，小姐您错了。阆清苑不是困住我的地方，我在此处，有不得不追求的东西。小的与其他人并无不同之处，还请小姐莫要屈尊寻我，传出去恐有失名声。”
不远处的白菊静静看着张姑娘收起抓空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后，眼眶中泛起些许闪亮。
“原来如此……”张姑娘抬起眼看向比她高了小半头的林芷，弯起嘴角接着道，“我是张家的庶女，迟早要给达官贵人做妾的。我心下知道，此番过后，以后的日子或许就这样荒唐地过下去了。可我看得出来，你不会这样的。若这便是你想要的，就随着心意过下去吧。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好，一定……”
眼前人的语气十分温柔，林芷听道，心头竟有些不忍。张小姐是个很好的姑娘，林芷只恨自己无能，救不得身陷泥潭的她，更救不得自己。若是能强大些，再强大些，说不定许多事便能如愿了，向自己不断伸来的双手，便能放心地稳稳握住了。
在这之后，林芷只是沉默不语，一路走着将张姑娘送出了府。临别时，两人似有无数话语，却都缄口不言。这并不只是一场荒谬的提亲，张姑娘恬静的笑，悄悄填上了林芷心里的一块空缺。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的背影，温暖而坚定，没有落寞，更没有遗憾。
“日后遇到什么事，便去找张霖吧。他是当朝二品文官，更是我父亲，我想他念在我的情面，是会拉你一把的。只是还有一事，我今后，该如何称呼公子?”
“小人姓林名泷，双木林，汴泷的泷。”
这是他们各自说的最后一句话。张小姐今日给林芷上了一课，对一个人的仰慕之情，并不是要长存下去，也可以为了他而选择放下。世间并不是好事成双，总有大宴散去，人走茶凉之时。为了在意的人，我们可以让步，可以妥协，也可以放手。
林芷目送着她远去，点点头道：“我会的，一定会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