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货的再跟凤宝银楼去要……”齐彻一惊,问:“凤宝银楼?”班头回答说:“就是钮家那个节『妇』,仗着有卢大帅的命令,让大刀鬼『毛』狗来收茧,谁也不准私卖,真是邪门。dangkanshu.com”“进去看看。”齐彻命常亮把船停在栅口。
水栅上有一间小竹棚,正是凤宝银楼代办处。钮五阳跷着腿坐在一边,指挥『毛』狗往里搬货。常亮试着问钮五阳:“二少爷,不让人进吗?”钮五阳一脸的傲气,说:“奉大帅的命令,在这里收茧。”齐彻闻声出来,冷笑着说:“哟,这里成了钮家的茧市了?”钮五阳耷拉着眼皮答道:“齐大掌柜,别瞧不起人,我是奉卢大帅的命令在此收茧,怎么,你有意见?”齐彻有些愤怒了,说:“姓钮的,你们收光了茧,我们去哪儿收?”钮五阳得意地笑着说:“天下大着呢,自己去淘弄呀。”齐彻的怒火暴发了:“这南溪湖丝天下第一,我们要的就是这儿的丝,你要我们去哪儿淘弄?”钮五阳厉声说:“哎,姓齐的,你说话客气点。现在是非常时期,军方奉命收茧,保护蚕桑,不让『奸』商随意掌控。你不满,你到上海督军府找卢大帅去;你要货的话,就到凤宝银楼去登记。”
常亮说:“二少爷,浔泰是南溪的大厂,你不能损我们。”钮五阳说:“小畜生,快走,不是看大掌柜面子,我给你两个耳刮子,乡里乡亲的,我仗义着呢!”
齐彻没有其他办法,说:“好吧,我们要一船。”钮五阳看了看,往边上一指:“那船,就是那船,刚收上来,还没进舱呢。”常亮过去一看,是些瘪茧。常亮抓了一把给齐彻看:“大掌柜,你看这茧!”钮五阳斜眼觑着:“爱要不要。不要,这茧明天也没了,藤也的船等了几天都还没有货。”“你这是……”齐彻气得说不出话来。“怎么,急了?大掌柜,我告诉你一个招,让格格做大掌柜,明天来求我,我一定给她好的!”钮五阳说完,狞笑起来,背着手进了凤宝银楼代办处。
齐彻生气地出了水栅,失望地站在船头。空『荡』『荡』的船舱,一无所获。他知道,与钮五阳的新一轮交锋开始了,但这一轮钮五阳有卢略撑腰,自己处于下风。金黄『色』的油菜花在两岸灿烂地开放,他没有心思去欣赏春景,苦苦思索着如何打破钮家垄断蚕茧交易的局面。常亮从舱里钻出来,见齐彻犯愁,就说:“听说藤也去年直接到乡下去收茧,我们何不自己去乡下收?”“问题是我们不知乡下的蚕茧好不好。”“听说辑里有好茧。”齐彻想了想,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先去乡下收一些,以后再想应变的招数。最好是跟日本人一样,办自己的茧场,搞育种,然后把蚕种分到蚕农家里,委托他们代养。回到厂里,他当即就吩咐常亮下去收茧,并让他一并找几个育种专家,办蚕种场,自己开发蚕茧。
钮五阳在茧市一连多日,没见齐彻再来,他心里奇怪,就去找『毛』狗问情况。『毛』狗说,齐彻好像自己在乡下收散茧,今天一早,他看见常亮往辑里那边去了。钮五阳说:“怪不得,要不你去看看。”『毛』狗刚要走,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对钮五阳说,前几天有人告诉他,辑里村有个姓肖的,蚕种育得特别好。这时,一个班头闻声说,他认识那个姓肖的,是个外来人,就住在他亲戚家。钮五阳吩咐『毛』狗:“明天,你去访访这个姓肖的!”
第二天一早,『毛』狗就带了几个人赶到辑里,来到了肖晃的育种场。肖晃一眼认出是『毛』狗,想溜已来不及,赶紧把草帽压得低低的。『毛』狗过来,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然后坐在竹椅上,问肖晃:“听说你养成了龙蚕?”肖晃压低声音说:“没那事。龙蚕那是天上蚕神,我怎么养得成?大爷别听外人『乱』传。”“不过外头都传你这儿的蚕苗子好,是不是?”“不算好。”肖晃说。『毛』狗急了:“看你,我又不会抢你的,有什么绝招,我花钱买还不行?”“真的没有。”肖晃只想快点把『毛』狗打发走,可看『毛』狗偏偏像是生了根似的,坐在那里没有一点走的意思,于是又说,“对不起老板,我还有事。”“娘的,你知道我是谁?”『毛』狗见肖晃要赶他走,火了。肖晃侧影一晃,让他怀疑起来,就伸手过来,想掀肖晃的草帽。肖晃眼疾手快,又捺住了:“老板,你这是做什么?我是癞痢头,最怕人看!”『毛』狗疑心地看着他:“这位老弟,我好像见过你。”“不可能,我不认识你,你快走吧!”说着肖晃躲到后院茅厕里,不肯出来。
『毛』狗疑『惑』地在门口逡巡了一会儿才走。一上船,『毛』狗突然想起,这人就是肖晃!便令船家赶紧开船。回到南溪,『毛』狗一阵风似的直奔节『妇』的房间,他告诉胡碧容,他找到了拐走曼蝉的土匪……
『毛』狗不想自己惹麻烦,他又去镇公所报了案,说肖晃是太湖强盗,因此镇公所立即派乡警出发缉拿。
『毛』狗一走,肖晃就冲进曼蝉的房间,见她抱着宝妹睡得正香,伸手急摇:“曼蝉曼蝉,出事了!”曼蝉被摇醒,睁开眼问:“肖哥,啥事呀?我困嘛。”“刚才『毛』狗来过了。”肖晃着急地说,“就是你大嫂的那个看门狗。我记得他是六指头的朋友,我在老虫岛见过他,损过他。”“『毛』狗?”曼蝉顿时大惊,忙问,“他认出你来了?”
“好像是,他临走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肖晃也不能断定。
“『毛』狗怎么会到这儿来?”曼蝉更急了,“肖哥,怎么办呀?他会告诉我们家的人。”“我们得搬家,等这茬『毛』蚕出来后就搬。现在先出去躲一躲再说,没事再回来。”“行,要不我们马上就走,别等这茬『毛』蚕了。”“不行,这茬『毛』蚕品种最好,我指望它出最好的茧呢!”听他这么说,曼蝉也没有了主意。
『毛』狗刚走,常亮也来到了辑里,发现辑里的茧子真的很不错,还打听到辑里有个叫阿五的人是育种高手。常亮带回的辑里茧子,让齐彻爱不释手,连连赞叹,当即让常亮去辑里育种场,把那位叫阿五的人叫来谈谈。常亮领命马上出发。可是已经晚了,他刚到辑里育种场,就见一队士兵扭着五花大绑的肖晃走出屋子,『奶』妈一家人在后面追着。常亮惊讶地看见,钮家二小姐曼蝉从屋子里疯了一样冲出来,不顾一切地扑向肖晃,一边拉住肖晃不放,一边骂警兵:“你们凭什么拉他走?他是好人,是好人!”
“你个疯婆子干什么?找死!”警兵推开曼蝉,“滚开,你敢妨碍公务?”“不行,谁也不能抓走我男人!”曼蝉挡着院门,嘴里大喊道,“你知道本姑娘是谁?敢抓我的男人!我是钮府二小姐,你敢跟我动粗!”“拉开她。”警长命令手下的人把她拉开,又朝她大骂,“你是钮府的二小姐?钮家会有你这么个女儿?强盗婆,做梦去吧!把她也带走。”曼蝉见警长不理她,索『性』躺在地上大声叫喊:“你们要抓他,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嘿,这疯婆子,找死呀!”
警长见曼蝉撒泼,也气极了,抬起脚想踩上去。这时,常亮上来推开警长,说:“警长,她真的是钮府的二小姐。”警长一脸怒气,问常亮:“你是干吗的?”“敝人是浔泰绸厂的账房。”这时『奶』妈和几个邻里过来,拉住了曼蝉,这才闪开一条路,警长带着人扬长而去。
『奶』妈和几个邻里把曼蝉扶进屋里,常亮也跟了进去,问:“钮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告诉我?我可以让齐掌柜想想办法。”曼蝉紧紧抱着宝妹,哭着不吭声,突然她跳起来,把女儿放在『奶』妈怀里,说:“『奶』妈,你帮我看着宝妹,我要去救我肖哥。”说完,她不顾一切地冲进黑夜里。常亮追出来,曼蝉的人影已经消失……
曼蝉知道,此事必是『毛』狗所为。所以她离开辑里,连夜赶到娘家钮府。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里,披头散发的曼蝉重重地擂着大门,如鬼魅夜至,令人不寒而栗。看门的老头从门隙间看出去,以为是鬼,吓得不敢应声。可是曼蝉重重的擂门声惊动了钮府上上下下的人,纷纷起床跑出来。姗如也从楼上赶下来,走到门口问:“你是谁?”曼蝉听到母亲的声音,如同得到救星一样,赶紧应答:“妈,我是曼蝉,是曼蝉呀。”姗如一听是曼蝉,赶紧叫看门老头开门,老头还未动手,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二娘,你不能开门。”来人正是节『妇』,她威严地说,“深更半夜兵荒马『乱』的,说不定她身后就是强盗。”
看门老头哆嗦着说:“大『奶』『奶』,是小姐,是曼蝉小姐呀。”姗如也哆嗦着说:“是我女儿,我听出来了,是曼蝉。”节『妇』大声说:“二娘,如果是曼蝉,更不能开门!她败坏了钮家门风,还有脸回来!”
“妈,开门呀,快给我开门。”曼蝉在外面拼命地喊,声音越来越弱。姗如忍不住跪下了:“碧容,开门吧,她真是你妹妹。”胡碧容恶毒地说:“放她进来干什么?她和土匪是一伙,镇公所马上会来抓人,她呀,还是跑了好……”姗如扒着门缝喊道:“曼蝉,不是妈不留你,你回不来了呀,你快走……还是自己找生路去吧。”说完扭头向屋子里跑去。曼蝉仍不走,在门外哭诉:“妈,大嫂,我向你们磕头,随你们打我骂我,你们救救我的肖晃,我们已经有了孩子。妈,你有了外孙女,她叫宝妹。”
节『妇』走到门前,细声细气地说:“二妹,你走吧!肖晃被抓了,雌雄大盗成双成对,镇公所会连你一起抓的,你走得越远越好。”
曼蝉大喊:“我不走,我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节『妇』冷笑着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谁也不准开门,谁开门,我就绑谁!”
直到第二天早上,姗如再也忍不住了,她趁着节『妇』不在,拼命扒开门,可是曼蝉已不在了。
肖晃被五花大绑地带到镇公所,镇长亲自审问。一连审了几个小时,镇长烟瘾犯了,在小鼻烟壶里挖着鼻烟,一边斜着眼审问肖晃。为了曼蝉,肖晃不承认自己是强盗。没有人证,镇长没办法,叫来『毛』狗对质,谁知『毛』狗不敢。镇长急了,这案子是『毛』狗报的,说肖晃是土匪,可又不来指证,这叫他如何给肖晃定罪?『毛』狗送上一笔厚礼,告诉镇长,是节『妇』的主意,不能让肖晃活在这个世上。镇长还指望节『妇』在卢大帅那里替他美言,有这样的事,岂能不为?他吩咐手下立刻用刑,把肖晃打得半死不活。钮五阳从镇公所出来,告诉节『妇』:“土匪死不认罪,快被打死了,镇长还真厉害!”“那老狐狸敢不打?”胡碧容伸着小指尖说,“不是他厉害,是我厉害,他怕我,怕舅舅卢略。一个小镇长,只是舅舅手下的一个小卒,说撤就撤。”钮五阳说:“也怪,舅舅他就认你,别人他都不认。”“五阳,他官做得越大,越需要钱,我给他钱,跟他合伙做生意,他能不认我?”节『妇』得意地说。“大嫂,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狠了!”“不狠能行吗?你们钮家才狠,三十多年了,我受够了气,熬到现在容易吗?我不该王八伸头———透透气吗?”
这是节『妇』第一次向钮五阳透『露』心迹,其实她对胡德林说过更狠的话,她要让钮家死完死光,要杀了肖晃,让曼蝉气死,让钮五阳去打仗,死在战场上。“那方丽呢?”当时胡德林问,节『妇』说:“方丽?你还想着她?”胡德林虽说已休了方丽,可他心里仍没忘了她:“姐,我想要她回来。”节『妇』说:“算了,这女人对你如此薄情,你还想着她?胡家与钮家不会再有任何亲情。”
常亮在辑里购了一船茧,齐彻觉得特别好,他用这些湖丝制成了一批绉,并且做成了新式旗袍,特地请来英国丝商凯伦先生来看他的新产品。墨琴和桑双穿上旗袍来到绿杨楼展示,在凯伦先生面前左旋右转,将丝绸美丽的『色』泽显示出来。凯伦先生忍不住赞叹:“噢,齐先生,不错……我看看这绸料。”他扯起裙料仔细地看着。齐彻介绍说:“这是06葛,比上次的04葛又先进一步。”
凯伦抚着绸面,爱不释手地说:“很不错,我可以大量进货。”“现在还不行。”齐彻叹了一口气,“06葛所需的丝经非常细,要求蚕丝的品质较高,可惜现在我们没有大量这样的经丝。”“为什么?”
凯伦感到奇怪,“春蚕刚刚上市,为什么没有货?”“我们收不到茧,日本人买通了卢督军,断了我们的货源。”齐彻摇摇头,“没有办法,我们只能自己开辟原料基地,这需要时间。”“原料是最要紧的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凯伦肯定地说,“只要你能开辟原料基地,我们可以共同投资。”齐彻拱手说:“那真是太好了。”这时墨琴换了身衣服进来,凯伦站了起来:“墨琴小姐,你穿上这衣服很美,请赏光跳个舞吧。”墨琴含笑说:“当然可以。”
一个下人手摇着原始的留声机,音乐响起来。凯伦和他的随从站起来步入舞池。下人送上红酒,齐彻斟了一杯。常亮进来了,他刚从辑里回来,把肖晃的事情向齐彻汇报。齐彻听说育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