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这就是我。28lu.net我有些病态,这辈子我就咬着格格,也许有一天我会和她同归于尽,包括什么别的碍我事的人。你觉得我可怕吗?”“你真是不可救『药』!”齐彻说完扭头就走。
看着齐彻走去,钮五阳忽然怪异地笑了起来。
一连多日,钮太公的病势虽危,但仍然活着。子女们日夜陪伴,也累得不行。为了照顾病人方便,花厅就成了临时病房。这天深夜,花厅里仍灯火通明,钮太公躺在病榻上困难地喘着气,太医在外屋趴在桌子上睡了,几个小厮也累得直瞌睡。钮五阳挺到半夜,累得疲惫不堪,回去睡了,只剩下一个人,就是胡碧容。尽管她的双眼早已熬得通红,仍守着病榻不肯走。她心里酝酿着一个阴谋,在等太公醒来。她知道太公的病无力回天了,但回光返照的那一刻,便是最后的机会,她一定不能错过。
这天夜里,昏『迷』了好些日子的钮太公突然醒来,剧烈地咳嗽着,但双目烁然有神,他环顾四周,胡碧容赶紧上前。太公问:“五阳他们呢?”“爹,他们都回去了,只有我没走。”胡碧容说着,吩咐下人替钮太公擦脸。仆人是新面孔,四十多岁,是桑双的母亲依菱。太公见是生人,就问:“她是谁?”胡碧容回答:“是我叫来帮忙的。”依菱刚替钮太公擦洗完毕,胡碧容就撵了她出去,对太公说:“爹,趁你醒着,有话要说吗?”钮太公叹了口气说:“大少『奶』『奶』,我是有话,可他们都不在。”“爹,我你还信不过了?万一……”
“好吧,大少『奶』『奶』,我怕是不能好了,可后事还没安排好。我决定把浔泰丝绸厂转给齐彻。”胡碧容一惊:“爹,这是为什么?这是我们钮家的厂,为什么要给姓齐的?”钮太公说:“你应该知道了,齐彻那小子其实姓肖,是伯雄的儿子……光绪五年的时候,是我害了他们肖家。当初,他们肖家财大气盛,比我有钱多了。伯雄是我们的恩人,后来一起做生意争市场,他财大气粗,我争不过他,蚀了大本。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父亲给我出的点子,让我去密告肖伯雄,说他密藏庄氏《明史》,那是清廷最犯忌的禁书,私藏此书罪同谋反。其实,那《明史》是你们胡家给我的,我鬼『迷』心窍,去衙门密告了肖伯雄……”
胡碧容满脸怒『色』,陈年往事她可不想听,可她没说什么,反而装出一副笑容来安慰钮太公:“爹,过去的事,对错谁也说不清,你就别想了。”“我忘不了,我对不起肖伯雄,让他落个满门抄斩。我作恶太多,会有报应。你看,我们钮家儿不孝子不昌,女儿也被休,这是报应!所以我向菩萨许过愿,一定要给肖家一些补偿,不然我死不瞑目……”“爹,老黄历翻不得。”胡碧容想劝,但知道劝不住。“中国自古以来就讲‘忠义’二字,我伤了义气,背叛了朋友,所以终将不得好死!”钮太公土褐『色』的额上青筋滚动,“你,你扶我坐起来。大少『奶』『奶』,趁我现在还明白,有精神,你去拿纸……”胡碧容一惊,问:“爹,你这就要写?”
钮太公没再吭声,只是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胡碧容心想,幸好准备了龟『尿』,便示意站立在一边的『毛』狗,说:“快去给太公磨墨拿纸。”『毛』狗应了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端着砚台进来,将纸铺在一只红木小榻上。胡碧容扶着钮太公靠在枕头上,他闭目凝神片刻,开始往纸上写遗嘱:“钮氏家产如下分配:钮氏房产各房不动,其他田亩山庄按钮胡氏三、钮五阳三、钮方丽一、钮曼蝉一、钮王氏一、姗如一分配。浔泰丝绸厂一切财产、资源悉归齐彻所有。父字:钮世诠。”钮太公放下笔,又躺下来。『毛』狗将纸拿起来,胡碧容铁青着脸,看着遗嘱说:“爹,我把这个给你收好。”“不用,你放到箱子里锁上。”钮太公不满地看了胡碧容一眼,“然后把钥匙给我。”
胡碧容不情愿地将这份遗嘱锁进箱子,然后无奈地将钥匙放入钮太公手里。适逢依菱进来,钮太公便把钥匙交给她说:“你把钥匙交给族长九叔,现在就去。”依菱接过钥匙出门去了。原来,依菱一直在门外偷听他们的对话,正值有人路过,她躲闪不及,只得进了钮太公的房间。
依菱走后,胡碧容和『毛』狗退出房间,『毛』狗吃惊地问:“大『奶』『奶』,怎么钮家的工厂要给齐彻?”胡碧容满脸怒『色』:“你看这老东西有多狠!钮家的财产凭什么送给外人?”『毛』狗说:“幸亏您料到他这一招。大少『奶』『奶』,这龟『尿』有用吗?”“有用,不过三天,字会自动褪去。龟『尿』虽『骚』,倒也有妙用……不过,一旦姓齐的得了厂,就晚了。”“那怎么办?”『毛』狗问。
胡碧容脸上凝聚着一股怨毒,对『毛』狗做了个“杀”的手势,说:“要不,干脆就杀了他,重新改了遗嘱……”『毛』狗惊悚地问:“杀人?大少『奶』『奶』,这我不敢!”胡碧容骂道:“你杀了那么多的人,不敢杀一个老头子?他像根柴火,一拧就折了。”『毛』狗有些为难地说:“大少『奶』『奶』,这是两回事。”胡碧容怒道:“一个老家伙,又不用刀,一个枕头就够了,走……”说完,她转身回到钮太公的房间,『毛』狗无奈,跟着走进去。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见钮太公闭着眼,就轻轻抽出一只枕头,对『毛』狗做了一个压的手势。『毛』狗拿着枕头犹豫着。胡碧容吹熄了灯,踢了『毛』狗一脚。黑暗中,『毛』狗拿着枕头扑了上去,床上一阵『乱』动……一会儿,钮太公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钮太公死了。遗憾的是,他不是寿终正寝,是被一双恶毒的手用枕头闷死了,终年七十一岁。钮太公终结了一个旧时代民族丝绸的王朝,他创造了一笔巨大的财富,也许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精英。然而,在民国八年的一天,钮太公的时代结束了。
钮太公一死,钮府立刻大『乱』起来。首先最要紧的是要分财产,除了曼蝉外,钮家妻妾儿女都到场了。九叔从一只密闭的铁匣里拿出钮太公的遗嘱。胡碧容一看,正是那天夜里她写的,不由暗中一笑。
师爷念道:“家产按各房分配如下:钮王氏二成,姗如一成,五群及钮平得四成,五阳方丽曼蝉各得一成……”
“这是爹的意思?不对吧……”钮五阳还没有听完,就满脸怀疑地抢过遗嘱,“这不对,大妈和妈的我没意见,可是大嫂一人占四成,我们兄妹几人只占三成?”“这就是爹的最终意思,怎么,你不同意?”胡碧容把眼睛一斜,孤傲地说,“兄弟,本来没有你的份,你惹恼了爹,让你得一成爹算客气的。”“是不是你弄了什么鬼?”钮方丽见事不对,赶紧出来说:“哥,算了,要么我那一成算你的。”“也好,你们姐妹总是要出嫁的,出了嫁的可以不分娘家的财产,古来有例。你二哥一人占了三成,不是和我差不多了吗?”胡碧容满不在乎地说。“大嫂,你敢说你没有弄鬼?”钮五阳几乎跳了起来。“我知道的,老爷子就是这意思。”钮王氏说话了。姗如怕大太太,所以忙劝说:“五阳,就这样吧,照这意思办吧。”
“不行,我也不愿意。”突然,曼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妈,我不同意这样分。我知道爹在死前,当着大嫂的面立过一份遗嘱。”“真的?”钮五阳一听大惊,问,“你怎么知道?”“就锁在爹房间里那个红木书箱里,钥匙在九叔手里……”曼蝉一字一句地说。“太公临死前是有钥匙交给我,可不知是怎么回事。”九叔脸上有些尴尬,只得叫人把钮太公的那只木箱拿来。待下人把箱子拿来,众人的眼睛都盯住箱子,钮五阳大喊一声:“开箱!”九叔这才开启红木箱子,拿出一张长长的纸卷。钮五阳迅速地接过来展开一看,呆了:只是一张白纸,什么字也没有。
“姗如,好好管管曼蝉,净在这里捣『乱』。”钮王氏也不满钮五阳与钮曼蝉的做法,只得把矛头指向姗如。“我知道的,是有的,有人亲眼看见过。”钮曼蝉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妹,你说,谁告诉你的?”钮五阳有点不甘心地问。“我不说,我不能说。”钮曼蝉见事情闹到这份上,知道说出来也没有用了。“大『奶』『奶』,就按这份遗嘱分吧!曼蝉是个孩子,净胡闹。曼蝉,你出去吧,别在这儿胡闹行不行?少不了你的嫁妆就是……”姗如急忙把小女儿拉了出去。曼蝉母女出去后,胡碧容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不易觉察的笑容,她抢着说:“让师爷划好田庄地块,分成四等份,抓阄解决。”“那浔泰绸厂呢?怎么办?”钮方丽问。“我建议浔泰厂为钮家共有,每年大家可以分些红,不必分给什么人……”胡碧容说。“不行,这厂我要!我讨厌齐彻,叫他滚。”五阳一脸怒容,为了他的格格,他不能让齐彻再跟他捣『乱』。
“哥,爹临终的意思我知道,是要齐彻继续做大掌柜,不能叫他走。”钮方丽说。“五阳,你要不要这厂?”胡碧容阴毒地说。“你定下来给我?”钮五阳问。“你说呢?我们钮家,就你是个办厂的材料。”胡碧容讥讽地说。“给我,我就让齐彻滚蛋。”他转身又对妹妹说,“妹妹,你不知道他在厂里黑了我们钮家多少钱,他再做下去,这厂就不姓钮了。”“哥,你不能胡说,浔泰厂开工到现在,产生了多少效益?现在投资早已收回,你算过这本账没有?”方丽分辩说。“他有多大本事,我也照样有,这不算什么,我们南溪得天独厚,他靠的是先进的设备,不然他一个孤儿院出来的穷小子,跟了个法国教父读了几天书,哪来的本事?妹妹,你看我的,我两年就叫厂子翻一番。”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别争了,方丽,你是钮家嫁出去的闺女,没有发言权。五阳,你赶走齐彻再说,这厂绝对不能再让姓齐的『插』手。”胡碧容严肃地说,“要我说工厂算是家产,大家共有,每年分红一次。”“我不同意,这不合商业『操』作的规矩。”方丽说。胡碧容毫不理睬,对钮五阳说:“就这么办,五阳,这厂让你做大掌柜了,过年我们可要分红。”“好,我这就让齐彻滚蛋。”钮五阳大笑起来……
钮太公死后,钮王氏一下子老了许多,百事不管,胡碧容执掌了家务。姗如一房日子倒也平淡,随着时间推移,争执很快就淡忘了。
由于丧事,曼蝉多日没有见肖晃,她很是想他,可又不知到哪里去找他。这天,她爬上一棵树,向外瞭望,这里能看得很远,甚至看见了太湖上的帆影。她从树上下来时,发现钮平藏在假山后面,她突然想起,这几天苞梅像怀孕了,于是就大喊:“钮平出来,你贼眉贼眼的,在这里做什么?”钮平乐颠颠地跑过来问:“小姑,我找你。”曼蝉大笑起来:“你别撒谎,我知道是你来找苞梅的,是不是?”苞梅正向他们走来,钮平说:“就算是吧。”曼蝉指着苞梅的肚子问钮平:“我问你,你是不是把苞梅肚子睡大了?”“肚子,这儿是肚子。”他指着苞梅的肚子,“我听不懂……”曼蝉很严肃地说:“我再说一遍,苞梅这儿有你的小孩了。”“有了有了。”钮平傻笑着说。曼蝉问他:“那你怎么办?你得娶她!”钮平看着苞梅,又看了曼蝉,憋出一句:“那,我得问我妈。”“你赶紧回去告诉你妈,说你睡大了苞梅的肚子,就说你要娶苞梅!不然下次我就打你。”傻子一听要打,吓得赶紧跑了。曼蝉大笑起来,想去追他,不留神滑了一跤,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墙头上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曼蝉,是那个江西瓷器商。银票被抢,他没脸回家,一直在南溪镇逗留,希望能找回自己的钱。他偶然听到了曼蝉说话,就爬上墙头,越看她越像雌雄大盗,不由大吃一惊:“好你个雌雄大盗,原来在这里。”于是,他盯着曼蝉,看她一步步走上小姐楼,然后他顺着街道一路小跑,一直跑进镇公所去报告。
这天夜里,曼蝉估计肖晃会来,她精心地在床上叠了个鸳鸯被,放着双枕,静心等待着。她刚支走苞梅,门外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探头一看,一群警士顺着楼梯上来了。她大吃一惊,刚想溜走,乡警已经破门而入,瓷器商也挤了进来,指着她说:“就是她!”苞梅闻声赶来,给了瓷器商一个耳光:“你做什么,『乱』闯小姐的绣楼!”曼蝉不知所措,苞梅已奔了出去:“二少爷,二少爷,来人呀……”警长给了苞梅一记耳光,止住了她,然后提着灯笼照了照曼蝉的脸,问瓷器商:“是她吗?你看清楚了?”瓷器商十分肯定地说:“就是她,扒了皮我也认得出。”“那就带走。”警长一声令下,警士们扭住曼蝉往外走。
“小姐,小姐……”苞梅坐在地板上大哭,钮府大院里也是一阵混『乱』,钮五阳听到喊声匆匆赶来,挡住了乡警喝道:“你们站住。”可是乡警们不理他,带着人自顾走。看着被带走的小妹,钮五阳一筹莫展,他问苞梅:“怎么回事?”苞梅哭着说:“他们抓小姐,说她是雌雄大盗!”钮五阳一惊:“雌雄大盗?我妹妹是雌雄大盗?岂有此理!”
这时,姗如也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