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一个娇嗲的声音:“你进来呀,陪陪我!”瓷器商大喜,拨开舱门向里『摸』去,忽然他绊了一下,摔倒在舱内,刚想爬起来,一把尖刀顶住了他的脖子,肖晃低声喊道:“别动,狗东西!”曼蝉衣着整齐,端着油灯出现在瓷器商面前,问:“瓷老板,没想到,你还真狗胆包天哪。liangxyz.com”“姑娘,对不起,我错了……”瓷器商被刀顶住喉咙,吓得直哆嗦,连连求饶,“我不敢,求你们别杀我。”
曼蝉伸手就是一记耳光,骂道:“该死!花心大萝卜,你夜里『摸』进女孩子的船舱想做什么?我本不打算耍你,可是你太『色』,不教训教训你,真不知道你会不会欺负良家女子!”说完伸手从瓷器商的背心里掏出银票,“这是你卖货的钱?”“姑娘,这是小人的身家『性』命,你千万不要拿走,小人家里还有老母和妻儿。”瓷器商见银票被曼蝉拿去,心里大急,边哭边求饶。“你上有老母,下有妻室子女,为什么还要做这等欺心下流的肮脏事?”曼蝉大喝一声,“现在晚了!你说,要钱还是要命?”瓷器商一听,脸都吓白了,忽然大喊起来:“救命呀,你们快来救我!”“真是愚蠢。”肖晃给了瓷器商一巴掌,一把将他拎到舱外,“你喊吧,大声点。”瓷器商抬眼一看,周围已是一片白茫茫的水域,原来船早已到了太湖中,不由瘫倒在地。“『色』鬼,今天碰到小姑『奶』『奶』,饶你一命,算是便宜了你。”曼蝉笑道,朝肖晃使了个眼『色』,他领会了她的意思,丢了块木板在湖中,把瓷器商推下湖去:“下去吧,往岸上游,也没多远。”
曼蝉坐在船头,看着瓷器商在水里扑腾,她拍手笑着:“多耗点力气,省得做『色』鬼……”瓷器商在水里挣扎了许久,好不容易游到了岸上,坐在河边大哭起来。最后,他还是跑到镇衙去报了案。这下,雌雄大盗更出名了……
风吹云动星不动 第九章妓门无情
还是一九一八年的春天,在上海繁华的租界区,一个男人赶着一辆驴车,上面坐着一个破衣烂衫、脸上抹着煤灰的女人,驴车摇摇晃晃地停在钮公馆门前,引得不少路人侧目,以为是江北来的逃难者。几个印度巡捕过来想拦住驴车,可是赶驴车的男人忽然跳下车,显得十分兴奋,他伸开双手把女人抱在怀里,大喊大叫:“格格,我们到上海啦!”
这就是钮五阳和墨琴,他们经历几个月的生死旅途,终于回到了上海。仅仅隔了一天,这一对男女就出现在万国俱乐部,许多记者闻讯赶到,见钮五阳和墨琴穿着最时髦的衣服,挽着手从楼梯上下来,一副当红明星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昨天那副落魄相,又俨然是上海滩上最时髦的人物了。
记者们拦住钮五阳,抢着提问:“钮五阳先生,请问你真的是死里逃生吗?”“我愿意回答这位记者的问题。”钮五阳清了清嗓子,“我和格格坐的火车在德州路段被劫,大兵洗劫了乘客,我们落荒而逃,向山东老乡雇了一匹大叫驴,冒死穿过了徐州,赶驴的老乡被打死了,最后是我自己赶着驴车和格格回到了上海!”有记者问:“你们一共走了多少天?”钮五阳答道:“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我们被强盗抢过,被人打过,我们要过饭,偷过地瓜,还有饥饿的难民要杀我们的驴。我们靠的是天运,靠的是格格的福气,才躲过一劫又一劫,顺利回到上海,这是上天对我们爱情的褒奖!”“钮先生,这次回来,请问你有什么打算?”另有记者问。“第一,我要和大格格结秦晋之好;第二,我要回到南溪去继承我父亲的企业。”“钮先生,你回浔泰企业,那么齐彻呢?”
“他该走路了,这问题在我离开家时就已决定。”一个女记者突然冲了上来:“钮先生,你觉得你比齐先生强吗?”“我会超过他的。”
看着钮五阳春风满面,墨琴觉得也得说几句:“记者们,我过去一直很讨厌你们的,因为你们喜欢挖别人的隐私,总是制造恶心的花边新闻,可是今天我喜欢你们,因为我要宣布:我和钮先生将结婚生子,我们将离开上海,到一个美丽的江南小镇上去生活……”女记者问:“墨琴小姐,像结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应该由男人来宣布?”“我声明:格格可以代表我发言。”钮五阳双手抱起墨琴,大声说,“经过这样的磨难,我们今生今世再不会分离!”
一时间,记者们的闪光灯『乱』闪。
十六铺码头,钮家的白『色』汽艇擦拭一新,鸣叫着沿黄浦江向内陆开去。五月,田野繁花似锦,钮五阳和墨琴戴着墨镜,衣着暴『露』,躺在船板上晒太阳。墨琴头上扎着一块绿『色』的头巾,抽着烟,很像一个波斯女人。船快到南溪时,墨琴再也无心看风景了,她翻身起来问:“五阳,你爹要是再不让我进门怎么办?”“不会的,他是我爹,还不得随我。你想想,他就我一个儿子,我大哥那孩子是傻子,老爷子跟我抗,就是想绝钮家的后!”他胸有成竹地说。
“钮家怕绝种,你怕不怕?”她嘴巴一撅,反问钮五阳。“我怕什么?
我又没到老爷子那把年纪,我和格格,说不定会生一大堆儿女……”他凑过来想亲她。“二爷,我可不想生那么多,累不累!”“随你,我的格格,你不要孩子也行,只要你对我好。”她搂住钮五阳:“二爷,我不要住你们家里,你们老爷子那脸『色』太可怕了。”“不住我们家,那我们住哪儿?”“哎,绿杨楼,绿杨楼不错。”“可绿杨楼是旅馆。”“那你不会买了绿杨楼?”钮五阳听到她要买绿杨楼,感到很吃惊:“怪了,格格,你跟那个姓齐的一样,怎么都看上了那房子?”“齐彻也看上绿杨楼了?”她问。“可不是,他一心一意想买下它,说不定已经被他买了。”“不嘛,我就喜欢那房子,不然你就造一幢一模一样的给我!”她扑在钮五阳怀里撒起娇来。“行行行,我尽力而为。”他紧紧地搂着她,好像怕她跑了。随着船近南溪,钮五阳知道,家里这一关并不好过。
果然,钮太公绝不让墨琴进钮家的大门,他们只好先在绿杨楼住下。得知钮二爷和上海红『妓』女回乡,绿杨楼外聚集了不少看客,围着他们的住房,问钮五阳啥时候摆酒请客。钮五阳走出门来,对大伙说:“乡亲们,嘿,老哥们,我钮五阳大难不死刚到家,你们让我歇歇行不行?等闲了我在绿杨楼请你们,你们放开肚子吃喝,喝不倒人不算数,到时候请诸位赏脸……”
小镇上沸沸扬扬,钮太公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不让儿子带墨琴回来,自有他的道理。第一,墨琴是一个『妓』女,以他钮太公在江南的名望,儿子嫖『妓』本就是不良行为,何况还将『妓』女带到家来,成何体统?第二,钮五阳的结发妻子钱惠是公认的贤惠儿媳,何况有一年当钮家的生意面临困境时,钱家曾资助过钮太公,帮了一次大忙,恩不可忘。这双重原因使钮太公铁了心,随儿子怎么闹,也不会同意墨琴进门。他吩咐师爷去告诉钮五阳,快让墨琴走,如果敢把墨琴留在镇上,他真的不认这个儿子了。师爷领命,急匆匆地来到绿杨楼,把钮五阳从房间里叫出来,在楼下的茶楼里,把钮太公的话转达给他。钮五阳一听就急了:“不行!认不认我都行,你告诉我爹,没有格格,我活不下去!”“二爷,可家里二『奶』『奶』怎么办?”“二『奶』『奶』怎么了?她是她,格格是格格,我就不兴再讨一个?”他理直气壮地说,“男人讨个妾很正常,二『奶』『奶』人好,可没给我生儿子,让我绝后不成?不准我再娶,没门。”“二爷,钱家有恩于钮家,太公没齿不忘,当初钱家怕委屈女儿,曾立下规矩不让你讨妾,你忘了吗?人活着不能忘恩,钮家也不能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再说了,二『奶』『奶』口德好,人贤惠,上上下下谁不夸她?你要是伤了她,府里的人都会寒心。”“寒心又怎么样?又是老套子,要把我开除族籍。我想过了,就算我爹下得了手,我也不怕,因为钮家这辈就我这么一个男人。”师爷见劝不通,又说:“二爷,要不你缓一缓,让格格在上海住几天?南溪是老家,不管怎么说,人都得有老脸不是?在外面随你怎么花心,眼不见为净,太公也就会放你一马。你非把人弄到镇上,弄到太公和二『奶』『奶』的鼻子底下硌应他们,他们能不生气吗?”“师爷,不是我不答应,大格格喜欢南溪,她是想堂堂正正入我钮家的门,你给她一个面子吧,否则名不正言不顺的。做人嘛,谁不图个名分。”“那钱惠怎么办?”师爷问。“先入门者为大,她是正,大格格为偏!”钮五阳说完站起来,头也不回出了茶楼,往绿杨楼走去。
钮五阳回房间时,在过道里碰到齐彻。他很意外,上前拦住齐彻说:“你怎么还没走?”“我不走了。”“怎么,还想当大掌柜?”
“不可以吗?我想跟钮太公买下浔泰,或者租赁。”“不可能!钮家与你有仇,要卖也不会卖给你。”钮五阳没想到这点,不由反应激烈。“有什么不可能?另外我是来告诉你的,要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已买下了绿杨楼,你们请找地方搬出去,我要修整一下。”
“齐先生,你要撵人?”墨琴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不是撵人,因为绿杨楼我买下了,要修缮。”“那不行,齐先生,住绿杨楼是我和二爷结婚的条件之一。”“结婚的条件?凡事有先来后到,我已经谈好了。”齐彻不明白墨琴和钮五阳之间有什么条件。
“条件就是———没有绿杨楼,我不和他结婚。”墨琴嫣然一笑。“齐先生,这房子你就让给我吧。格格看中了这楼,要在这楼上结婚,我看你就君子成人之美吧!”齐彻皱了下眉头,他不能忍受钮家的霸道,便直说了:“告诉你二爷,这楼我是要定了,因为它是肖家的祖产,我是肖家的儿子,所以才不惜花大价钱买下它。”钮五阳反唇相讥:“别那么大的口气,龙卷风也刮不走南溪。
告诉你,我想要的东西,别人还不敢买!你信不信?”“你是太湖强盗?”钮五阳大笑着说:“也许比太湖强盗更厉害。”“我就不信,咱们去找执事来解决这件事。”齐彻不屑地看着他,心里十分光火。
“好,看看你行还是我行。”
当钮五阳找到宁绍会馆的执事,说他也要买绿杨楼时,周执事犯愁了:钮家他是绝不敢得罪的,但齐彻已付了定金。于是他将钮五阳和齐彻叫到一起,对他们说:“二爷,齐大掌柜,你们两人都要绿杨楼,我不好决断,因为你们俩都是镇上的大人物,我谁也不敢得罪。我希望你们能通过协商,决定绿杨楼的归属。”
“不行,你说卖给谁就卖给谁,这楼你说了算。”钮五阳『逼』着执事,暗示一定要买绿杨楼。
“周老板,为了这楼,我跟你谈了几年,做买卖可有个先后?”
齐彻说。
“两位爷,你们可难为死我了。”执事朝他们摊着手,苦恼地说,“这样吧,你们俩抓阄怎么样?”
钮五阳一听,喜得从椅子跳了起来:“行!撞大运,我是猪肥不怕烫,运大不怕赌,可我估计有人不敢。”“齐掌柜,你呢?”执事侧过头来问。“他不怕,我也不怕。”齐彻见执事这样办事,十分生气,可也没其他办法,就点了点头。
执事掏出一枚花钱给他们看,一面是人一边是字,他很稔熟地将钱竖在桌子飞快旋转,然后笼在袖口里,忽然手掌压下,将花钱盖在掌下推到桌子中间,问:“你们谁先要?”钮五阳轻蔑地说:“让他先要。”执事问齐彻:“要人还是要字?”“要字。”齐彻想都没想,答道。“那我要人。”钮五阳神秘地笑了笑。
执事一点点移开手掌,花钱显示出人形一面。钮五阳一拍桌子,站起来大笑:“天意!齐彻,你还说什么?”“大掌柜,一赌定输赢。对不起了,房子归钮二爷。”
钮五阳胜了一筹,他就在绿杨楼设宴为墨琴接风洗尘,也趁机款待众人,宣布齐彻与他抢绿杨楼的结果,这让他大长面子。
正当众人喝得开心时,小坯子却惊慌地进了包间,在钮五阳耳朵边小声说:“二『奶』『奶』来了。”他顿时一惊:钱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
他放下酒杯,走到窗前往下一看,只见妻子抱着女儿站在楼下的走廊上,含泪深情地望着他,女儿却不管不顾地大喊:“爸爸,爸爸……”他只好下楼去将妻子拉到一棵树下,呆呆地站在她面前说不出话来,倒是钱惠打破了僵局:“二爷,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呀?娟娟想你。”“爸爸……”娟娟伸着双手,钮五阳抱过女儿,『摸』了『摸』女儿的脸:“阿惠,你先回家,我明天就回去。”“二爷,你骗我们娘俩……”“明天保证回去,放心,你们先走……”他将女儿塞到妻子怀里。
他刚把妻子送到门口,突然墨琴从门内跑出来,大叫:“二爷,二爷……”钮五阳应了一声,墨琴飞也似的跑过来,看到钱惠母女就问:“二爷,她俩是谁?”他醒过神来:“噢,格格,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