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在阴间不会饶过我的……”“老爷,肖家没有人了,你不必害怕。dasuanwang.net”“不,有人,那个齐彻就是肖家的后人。今天他还向我提亲,说要娶方丽。”“老爷,你说什么?这不可能,胡家能干吗?老爷,快睡吧,明天叫道士给肖伯雄做几个道场就是了,不要多想。”“不,姗如,我想让方丽嫁给齐彻……这样是不是可以减轻我的罪孽?”“让方丽嫁给齐彻?老爷,你想好了?”姗如顿感意外。“你说,如果我和齐彻成了翁婿,他就算真的是肖伯雄的儿子,还会恨我吗?”“这样,我们和齐先生成了一家人,他当然不会……可是,老爷,胡家的人不好惹呀。”“姗如,只有这一招了。我对不起肖家,让女儿嫁给齐彻,说不定就消解恩怨了。”钮太公的主意,让姗如也睡不着了。两人坐在床上,直到东方发亮,钮王氏派人叫走了钮太公。
节『妇』胡碧容得知钮太公想把方丽嫁给齐彻,雁影楼顿时闹翻了天。当钮太公带着家人迈进雁影楼幽闭的小院时,只见一条白绫抛在梁上,胡碧容正在哭天喊地,见钮太公进来,她哭得更凶了,嚎着:“我不活了!为你们守了三十多年的寡,狗也不如,你们还要欺负我娘家,把胡家不当人!”“碧容,谁欺负你们胡家了?”钮太公威严地问。“我不想活了,我想死!我要到宗庙去上吊!”胡碧容手舞足蹈,抓住白绫不放。“大少『奶』『奶』,你别闹了行不行……”钮太公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我这是给谁家立的牌坊?明天谁爱砸就砸,不关我事!可怜我守得好苦啊!今天要砸牌坊,明天又要悔婚,我还算不算个人?”胡碧容喊得震天响。
师爷看闹得厉害,见胡德林的母亲仪慧也在,就将她拉到一边:“亲家太太,你去劝劝大『奶』『奶』。”“我?我才不劝呢。师爷,胡家对钮家可以说忠信两全,不知太公为何要悔我儿的婚事?”
仪慧故意放大声音。钮太公瞠目结舌,声音不由低了下来:“谁说悔婚了?我只是说着玩玩,你们就这样闹,我要是真把方丽嫁给了外人,你们还不得烧我的房子?”仪慧看了一眼钮太公,有板有眼地说了起来:“亲家公,碧容是我们胡家门里的人,为了你们钮家,她守了三十多年寡,多苦的日子都熬了过来,为了什么?为了钮家的门脸,这不就是一诺值千金吗?她要是再嫁了,你们钮家能建起这牌坊?现在虽说是共和了,皇帝的圣旨不值钱,可清白贞烈人家这份荣誉不也照样千口传颂?当初你『逼』着碧容守节,指腹为婚,将方丽许给我们德林,虽是一句话,却掷地有声呀!太公怎么就不想想呢?碧容要是早知道如今是这样,又何必当初……”
一时唇枪舌剑,让钮太公闭口无言,节『妇』则时哭时嚎。一旁的师爷劝说道:“胡家太太、大『奶』『奶』,都是一家人,有话好说,好好说就是,何必呢!别哭坏了身子……”钮太公觉得真不该让胡碧容出雁影楼,这简直是头母狼,不,比母狼还厉害。他忽地站起来:“这个家里,你们都比我厉害!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管了好不好?”说完便拂袖而去。
回到求是居书斋,他把仆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闭眼坐着,像一尊石佛一样。直到夜里,钮太公才站起来,从香袋里『摸』出两根香,颤巍巍『插』到供桌上,伸出枯叶般的手点着香。小坯子走上前想帮他点香,可钮太公回绝了,他认为只有自己点香才算是虔诚。可是他的老手颤抖着,几次都点不着。钮方丽正好进来,便走上前去,轻快地擦着火柴,递给了钮太公。他回头见是女儿,噗地吹灭了火柴,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对她说:“方丽,爹对不起你。”“爹,齐先生要见你,他已经来过几次了。”钮方丽说。钮太公板起脸:“方丽,爹今天什么人也不见!我没脸见人,家里被那个泼『妇』闹遍了!”“爹,大嫂凭什么管我?她那贞节牌坊有什么稀罕,二哥说得没错,早就该砸了,给厂子开个正门!”
“方丽,你大嫂不好惹,她是只马蜂,关了三十多年,如今逃出蜂窝,会做别人意想不到的事,让钮家丢脸……刚才她又要去宗庙里『自杀』,想叫我愧对列祖列宗,这罪你担得起?”“爹,那我和齐先生的事……”“方丽,我很想答应你,可是不能,这母老虎是要吃人的。”“爹,如果我不能嫁齐先生,这辈子我什么人都不嫁……”钮方丽失望地哭了。“方丽,你不要为难爹!”钮太公抚着钮方丽的头,“爹知道你难受,可是人这一辈子许多事都是命定的……爹求你一件事,暂时别和齐先生来往,行吗?”“我不!我不!”钮方丽低声说。
“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肖家……”钮太公站起来走到神像面前,忽然跪下,苍白的头发颤抖着,半天也不起来。“爹……爹……你起来,你别这样。我……我听你的话还不行吗……”一时间,钮方丽忽然觉得爹又苍老又可怜。
钮五阳人在南溪,心却一直在上海,他挂着大格格,心急如焚。墨琴北上寻父,断了音信,为此他焦躁不安,在厂里与齐彻摩擦不断,干不了一点正事。
春蚕刚过,正是茧子上市的时候。这天,他从章六那里领了一笔款子,准备出门去收茧。他和验茧的大先生来到码头上,正准备开船,小坯子跑来告诉他再等一会儿,说章六也去。钮五阳有些火了,向小坯子吼了一声:“老东西对我还不放心吗?”小坯子说:“这不是一大笔银子吗?”钮五阳骂着:“我就看不惯这老头!见了齐彻屁颠屁颠的。你去催他快点!”这时,一只信鸽在船头盘旋,脚上拴着一只纸袋,钮五阳一看,这正是他在上海豢养的信鸽,于是吹着口哨,信鸽慢慢地落下来,停在他手里。他摘下信鸽脚上的信,打开一看,立刻眉开眼笑,里面是墨琴的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二爷,我回来了!”钮五阳高兴得跳起来:“船老大,今天不去茧市了。走,马上赶到上海。”“上海?”船老大不明白钮五阳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二少爷,不是说好了去茧市吗?”“去上海,我有急事。”他捏着纸条,眉飞『色』舞,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开船!我付你双倍的船钱。”“不等章老板了?”船老大问。
“谁也不等,马上开船!”钮五阳的心早已飞向了上海。船老大一听有双倍价钱,也乐了,马上发动了船,突突地向上海方向开去。
等到小坯子和章六赶到,船已没影了。看着远去的船只,章六忽然想到钮五阳身上带了许多银元,这笔钱不能让他带走。他如梦方醒,跳了起来:“快告诉齐掌柜去,二爷把茧款带走了!”
钮五阳带着二十万银元的茧款去了上海,这是工厂的流动资金,让他带走,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齐彻急了,他来到钮府门前,想向钮太公禀报。可是门人挡住了他,说太公吩咐,从即日起,他不能自由进入钮府。“我真的有急事,是厂里的事。”
齐彻挥了挥手,大吼一声,“这厂要停产,要出大事,你懂不懂?眼下正是收茧的黄金期,收不够茧,下半年怎么生产?”他说了半天,守门人就是不让进。他明白这是在提防他和钮方丽来往。回到厂里,章六对他说:“茧市的老板我很熟悉,款是可以欠几天的,就怕二爷把款子花掉,补不上这缺口。我们现在形势虽好,可资金还是紧张。”齐彻自责地说:“是我大意,不该将这笔款交给钮五阳。”“我马上去上海追回这笔钱,二爷肯定又去了密韵楼。”
“密韵楼?那个红倌人不是走了吗?”“二爷这样的肥肉,她肯扔吗?晃一下再回来呗。”“那你马上去上海,一定要拿回这笔茧款。”齐彻大声地说。
章六刚起程,工友又来报告,说是胡家领着一伙人在工厂门口闹事。“为什么?”他吃了一惊。工友告诉他,胡家是因为他和钮大小姐来往,破坏了胡家的名声,就打到工厂来了。常亮也进来小声说:“大掌柜,胡德林骂你抢了他媳『妇』,想打你。”“打我?我去看看。”他拨开众人,出了车间,来到厂院内。胡德林带着许多族人啸聚在院里,见齐彻出来,立刻向这边涌来。
“胡先生,有话好说,你这是干什么?”他问。“你是什么东西,敢抢我们胡家的媳『妇』!”一个胡氏族人冲了上来。“胡德林,钮方丽是你的太太吗?”“我们从小就定了亲,你不知道吗?”胡德林冷笑。“可你们是一场悲剧,方丽并不爱你……”“不许你提方丽的名字!”一个胡氏族人上前扭住了他:“干脆扔太湖里喂王八去!”
“你们别欺负人!”常亮等人冲上来,挡在齐彻前面。“打架?我们可不怕,上……”胡德林一挥手,胡氏族人都围了过来,『乱』拳挥向齐彻和常亮……
正当众人扭打成一团时,钮方丽从外面跑进来,见此情景,她大声地喊道:“胡德林,你要干什么?”胡德林一见钮方丽来了,就停下了手。“大小姐,你来得正好,姓齐的要是再找你,败坏我胡家的名声,我们就揍他!”几个族人吼了起来。“胡德林,你不要不讲理……”钮方丽气得脸都变青了,“你这么没有教养,我就是不嫁给你,气死你!”
胡德林气灰了脸,他吼道:“好,我知道你的心已经属于别人,你不嫁给我,我就毁了这个姓齐的。我告诉你,他敢碰你一下,我就宰了他!”说完,胡德林捋着袖子冲了过去,扭住齐彻,不想拳未出手,自己却倒在了地上,鼻血喷涌。众人大惊,急忙护着胡德林走出去。
胡德林突然鼻孔出血,本以为是为『乱』拳所伤,没有什么,可是一连几天,他鼻血流个不止,头上裹着『毛』巾,鼻孔『插』着棉条,卧床不起。胡家见势不好,忙请来中医顾大夫把脉,也没有诊出个所以然来。半个月后,胡家才觉得胡德林这是病,不是硬伤所致,而且这病十分罕见。有一天,顾大夫忽然问:“你身上别处有无异常?”胡德林让丫环将他衣服撩到肚脐上,只见一道紫红『色』的斑带如一条蛇从肚脐下往两侧扩展。大夫将他的身子侧过来,眉头皱着,连声说:“这东西很怪,我看不懂!”“顾大夫……”胡德林母亲仪慧觉得不好,急问,“这是什么?”“不清楚,是险症。”“险症?
大夫,能治好吗?”胡德林声音低低地问。“难说,你这病我要想一想。”顾大夫说。“顾大夫,你是这一带的名医,你居然看不懂我这个病?”胡德林见大夫吞吞吐吐,有些着急。“不要急,让我回去查查书。”顾大夫说完,收拾『药』箱来到中厅,被胡氏族长七叔公挡住了:“顾先生,德林这病……”“这病很凶险。老族长,不瞒你了,你去看德林的脸,从中庭到两颧有一道紫『色』,腰上有蛇斑,不出百日当有大难。如果腰上蛇斑头尾相衔接,则必死无疑!”顾大夫将七叔公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到底是什么病症?”七叔公也感到很惊讶。“说不上,与五脏六腑皆无关系,倒像是中了蛊毒。”顾大夫回答。“那蛊毒是什么?”七叔公更是不解。“蛊毒乃外来之毒,起初并无症状,但发作时心腹如刀绞一般,像是毒蛇在撕啮皮肉,七窍出血,最后五脏尽被蛊虫食尽而亡……”“这么可怕!那该怎么办呢?”“没有办法,我只能给开一点温补的『药』品,但吃了这『药』于病并无大益。”七叔公定定地看着大夫开方子,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胡家孤单,如果胡德林病逝,胡氏的家产是不可能留给只有一个姨太太身份的仪慧的。
当慧仪得知儿子身上出现了神秘的“红腰带”时,一下子联想到丈夫,她惊惶失措。当年胡进士也是腰上长了这样一条“红腰带”,没多久,红腰带开始溃烂,他没出一年就死了。难道说悲剧重演了?她当然明白这里头的厉害,也看出族人的用心,因此十分着急。她急忙召来娘家兄弟包振,怕人听见,两人在花廊里悄悄商议。仪慧最担心的是,一旦胡德林死了,她没有继承人,胡家的族人一个个都会变成饿狼,她一个外姓人,家产难保。包振说,东林有一个黄仙姑很灵,仪慧让包振马上就出发去找仙姑。
一直到三更,仪慧还跪在佛堂的观音前祈求,包振『摸』黑进来了。他告诉仪慧,排了半天的队,总算见到了黄仙姑,把德林的八字送了上去,黄仙姑连摇了三次卦说,要治好胡德林的病只有一个办法:让他结婚冲喜,将这煞气阻一阻,如果红腰带不再长,这病还有救。“结婚?德林半死不活的,谁肯嫁过来!”仪慧感到很为难。“我外甥这病外人知不知道?”包振问。“都瞒着呢。”“那就好。”包振附在仪慧耳边说,“外甥不是与钮家小姐早就定了亲吗?现在就给钮家送礼金,说要迎娶,越快越好。”“这事……我得跟碧容商量商量。”
胡德林大闹浔泰,钮府得知后,限制了方丽的行动,不让她出门,外面的事她都不知道。这天她刚起床,丫环如宝一脸惊惶地迎了上来,告诉她太公正在发脾气,叫她马上过去。方丽知道,肯定又是胡家有什么事。她赶到求是居,看到母亲正满面泪痕地跪在钮王氏脚下,钮王氏正大声训斥着:“你还哭,你还有脸哭!你生的这一对儿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