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出港时间,哪会有回头帆。502txt.com”包队长急忙命令道:“出航,快!”
信号枪一响,埋伏着的民团船队迅速冲出苇丛追上去。可是那只匪船驶得很快,一会儿就没影了,民团的船队只好返航。当船靠上南溪码头时,太湖里一个打鱼的送来一张条子,是六指头写的,条子上挑明了,说钮太公箱子里装的是砖头,看来存心不想要儿子了。最后一行尤其刺目:“三天后南溪口捞尸吧!”
船回到岸边,钱惠发疯似的跳上船,打开装赎金的箱子,看见里面装的全是封好的砖头,她趴在船上大哭起来。“消息走『露』了!”钮太公告诉儿媳『妇』。“六指头不简单,他们有内钱,刚才差点把我们引上鲫鱼背,到了那个风口,我们的船都回不来啦!”包队长后怕地说。钮太公点点头说:“有人泄『露』了消息!”包队长一惊,问:“是谁?”师爷走过来道:“没别人知道,除了包队长、你、我,再没人了……”说到这里,师爷忽然恍然大悟,“还有一个人知道……”钮太公忙问:“谁?”师爷附耳轻轻告诉他:“姓齐的。那天他在丝行埭,看见我们在装箱子。我还听坯子说,他与二爷在上海有过节!”“真的?”师爷的一番话,让钮太公心里更疑『惑』了。本来这个长相极似肖伯雄的人就让他不安,他忽然想到,这一切会不会都是齐彻安排的?
胡德林来到雁影楼找他的姐姐胡碧容。许多年来,他一直没见过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因为她一直守节,幽闭深院。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雁影楼门前东张西望,不知往哪里走。身材粗壮、面目丑陋的看院人『毛』狗从一边闪出,大喊:“什么人?”胡德林慌忙回答:“是我,我是胡德林。”『毛』狗不耐烦地说:“我不管你是谁!这是节『妇』的院子,男人不许进。”胡德林奇道:“那你不是男人?”『毛』狗说:“我是看院的……”胡德林差一点就想说:“你难道是个太监?”可是嘴里却说:“大『奶』『奶』是我姐,我来看她的。”『毛』狗摇了摇头说:“不行,是男人都不能进这院子。”节『妇』听到了声音,出现在门口:“『毛』狗,不要放肆。德林,是你吗?”
胡德林抢前一步道:“姐,我是德林,是你弟弟。”胡碧容疑『惑』地看着他:“你真是德林?”胡德林忙答道:“是我。”
胡碧容冷漠地说:“我离开娘家的时候,你还没出世。三十多年了,我像个活死人,被关在这楼里,我们姐弟从没见过面……”
胡德林连叫几声姐姐,大概打动了她的心,她让他进屋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后,胡德林就把话挑明了:“姐,我等了二十年,要娶方丽,可是她从西洋回来后缠上了一个姓齐的,不理我了。”胡碧容勃然大怒道:“她敢!钮方丽一定要嫁给你。我为钮家守了这么多年节,她敢赖婚?”当年她不愿为钮家守节,钮太公提出来让方丽嫁入胡家,以平息她的怨气,如今老东西敢说话不算话?胡德林哭着求道:“姐,只有你能救我,我喜欢她!”胡碧容觉得丢了脸,她厉声呵斥道:“少在我面前哭!男人的眼泪不值钱。胡家种『性』不强,出了你这样的熊种!”胡德林又委屈地喊了一声:“姐……”胡碧容又安慰他:“你放心,我会去找太公,你放心吧。她钮方丽不嫁给你,我把钮家闹个天翻地覆。”
胡德林一走,节『妇』就直冲到太公处告了姑娘一状。钮太公被儿媳『妇』数落,一脸怒气,他把女儿叫来,狠狠地骂了一顿,一脸秋霜地对她说:“方丽,我提醒你,一个女孩子,别跟陌生男人在一起。姓齐的是个什么来路,我还没弄清楚呢。”钮方丽莫名其妙:“我怎么了,爹?”钮太公怒道:“你少问!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要不你就出嫁。疯疯癫癫的,弄不好跟你哥哥一样,让人卖了你还帮人数钱呢!从今天起,不许你出去。”钮方丽一扭身:“爹,你说明白呀,到底什么事?是不是齐……”钮太公瞪大了眼道:“别提那个姓齐的……”接着,他对一边的方丽生母姗如说,“你看你看,女儿都被你惯坏了,这都是在法国学来的怪脾气。”他又大声喊方丽的丫头,“如宝,如宝……”如宝应声进来,钮太公厉声说,“从现在起,你跟着小姐,一步也不许离,不许她与姓齐的来往,否则,我抽你!”如宝吓得脸都变了『色』,慌『乱』地应着。
天刚一黑,『毛』狗就进了雁影楼。院子里没人,他来到水房,趴在门上,从缝隙间往里看。节『妇』胡碧容正在洗澡,她坐在宽大的木盆里,用一块丝瓜筋擦洗身子。『毛』狗很专注地偷看着,忽然一盆水从门缝里泼了出来,淋了『毛』狗一身,他慌得躲在一边。门突然开了,胡碧容衣衫不整,『露』出脸来喝道:“看看看!真不要脸,你想毁我节『妇』的名节!”『毛』狗忙跪下说:“大『奶』『奶』,我不敢,我来找你有事。”胡碧容说:“那你就进来吧。”『毛』狗说:“大『奶』『奶』在洗澡,我不敢。”胡碧容哼了一声说:“平日里你贼眉鼠眼在我门外晃来晃去,今天叫你进来,你就『毛』了?”『毛』狗说:“我真的不敢,我从来没进来过。”胡碧容又问:“是我没让你进来过,对不对?”『毛』狗忙低头回答道:“是,大『奶』『奶』,你是节『妇』,男人不能随便进来。”
胡碧容又喝道:“这么说,今天你是『色』胆包天?”『毛』狗连忙哀告道:“『毛』狗不敢!大『奶』『奶』,皇上给你下过圣旨,你就是皇上册封的贵人,『毛』狗不敢。”胡碧容冷笑道:“『毛』狗,这你倒明白?”『毛』狗忙应道:“明白。”胡碧容接着问:“那你对我忠不忠?”『毛』狗答道:“大『奶』『奶』,『毛』狗是你身边的一条狗,你怎么使唤都行。”胡碧容生气地问:“那你说,刚才你为什么要偷看我?”『毛』狗沉默了一下说:“大『奶』『奶』,我说实话,我崇拜你,这些年只有大『奶』『奶』把『毛』狗当作是人。”胡碧容细声细气地说:“你是人,但不是男人,没有人把你当男人,我也不当你是男人。”『毛』狗不解道:“是,『毛』狗不是男人。”胡碧容这才和颜悦『色』地说:“那你就进来吧。”『毛』狗恭顺地进了屋,规矩地站在一角,节『妇』却放肆地躺到了榻上,抬起了脚说:“给我剪剪指甲吧。”
『毛』狗受宠若惊,一边为她修脚一边说:“大『奶』『奶』,刚才太公叫我去,说让我去找六指头大盗赎二爷,所以我来问你,我该不该去?”“为什么叫你去?”胡碧容奇怪地问。“我认识六指头。”胡碧容吃了一惊,问:“『毛』狗,你认识六指大盗?”『毛』狗点点头说:“是的,当年我在水栅大营当刽子手时,救过他一命。”“这么说,你的面子他是卖的。”胡碧容冷笑了一声又说,“赎钮五阳,放这条疯狗回来……不能让他回来!”『毛』狗一听这话,忙说:“『奶』『奶』这么说,那我就不去了?”胡碧容用脚蹬了他一下:“傻,你不去太公会生气。你……过来。”『毛』狗凑过来,她揪着他耳朵说,“『毛』狗,我要你去,你去不去?”『毛』狗一边护着耳朵一边说:“去,大『奶』『奶』吩咐的事,『毛』狗就是死了也要办到。”“废话,你死了,谁给我办事?我不要你死。”『毛』狗忙不迭应着:“大『奶』『奶』,『毛』狗愿舍命给你办事。”胡碧容站起来,『摸』着他的头,阴阴地说:“你当然要办,因为这辈子只有你见过我清白的身子,我恨你!”『毛』狗连忙跪下,边磕头边说:“我有罪,我有罪!”『毛』狗的身子凑了过来,胡碧容突然对他厉声地说:“你去找六指头,要他杀了钮五阳。”『毛』狗一惊:“杀二爷?
为什么?”胡碧容眯着眼恨恨地说:“为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恨他,他是个祸害……你怕了?”『毛』狗忙道:“没没,我一定照办。”胡碧容是有心机的,她心里当然明白,钮五阳是钮家的继承人,他一死,她胡碧容的儿子再傻,也是钮家惟一的继承人了。再说了,为了牌坊的事,她恨钮五阳!
钮五阳确实是在老虫岛上。六指头与军阀暗中来往,兵匪一家,这年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蔡鸿昆交代的事,六指头会替他办到。他本想就此撕了票,可是他的兄弟、手下干将肖晃却将钮五阳带回了岛上,想要再榨钮家这个老土鳖一把,可是没拿到钱,气得六指头回来就将钮五阳关进了水牢。这花花大少哪吃过这样的苦,半身浸在水里,环顾左右,几只水老鼠游来游去,他觉得比死都难受,不禁大叫一声:“你们杀了我吧……”一个小土匪喝了一声:“叫什么叫!”接着,掏出老二就往水里撒『尿』。
『毛』狗搭了一条渔船,停在老虫岛附近的湖面上。他背着褡裢,撑一条筏子靠到岸边,只见岸上芦苇丛生,一条长长的木桥伸向湖边,两个土匪在站岗。『毛』狗刚一上岸,两个土匪就围了上来,大声问道:“什么人?”“我是六爷的把兄,叫『毛』狗。”两个土匪上来搜身,见『毛』狗拎了一只木箱,问:“这是什么?”另一个打开一看,惊喜地喊道:“是大洋,这么多呀。”『毛』狗忙说:“这不能动,是给六爷的礼。”土匪见了大洋,喜得合不上嘴,他们掏出一块黑布来,将『毛』狗的眼睛蒙上,押着他走向岛的深处。
岛上一座破庙,是六指头的聚义大厅,厅上坐着十几个人,六指头不在。肖晃是个二十多岁的英俊后生,是六指头从小收养的干儿子,凭着这层特殊关系,成了六指头的亲信,岛上的小头目。
此刻,他坐在一只悬吊着的大竹筐里,怀抱着一个小女孩,像『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很开心的样子。『毛』狗跟随着两个土匪走过来时,肖晃好像浑然无觉。『毛』狗蒙眼的黑布被解开,他看着肖晃,问道:“六爷呢?”肖晃摇了摇头说:“谁是你六爷?”『毛』狗火了,大喊着:“六指头,你出来,我是『毛』狗,你『毛』大哥!”肖晃佯怒道:“你『乱』吼什么!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绑起来,送进水牢里尝尝滋味。”几个土匪过来扭住『毛』狗,把他绑了起来。“你他妈是谁?老六是我的把兄弟,你叫他出来。”肖晃冷笑了一声说:“你他妈是谁?六指头的大号也是你随便『乱』叫的吗!”“你是谁?”“我?我是你爹!”
这时,六指头从里面出来,背着手向『毛』狗走来,问道:“谁呀?
叫得跟豺狗一样难听,你是……”『毛』狗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喊道:“六爷,我是『毛』狗呀!”六指头走到『毛』狗面前,抓着头皮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喊道:“『毛』狗?真他妈是你!『毛』狗,老朋友老朋友,在外头混不下去了?来干什么?说,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六爷,先松开我。”『毛』狗说。“哎,怎么把你绑了?放开!”几个小土匪过来给『毛』狗松绑,肖晃哈哈大笑起来。『毛』狗看了肖晃一眼,恨恨地问:“这小子是谁?”“是我的干兄弟,叫肖晃……肖晃,过来,见见我的把兄。”肖晃不屑地说:“我见识过了。”“六爷,『毛』狗这次要请你帮忙。”六指头一转眼珠笑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是为钮家老二而来,对不对?”『毛』狗诡秘地问:“人还在吗?”六指头不动声『色』地反问:“在又怎么样,不在又怎么样?”『毛』狗吐了一口气说:“六爷,你别打哑谜了,告诉我就是。”
六指头拍了拍『毛』狗的肩说:“他没死,上次我不过是耍了个把戏。钮家老东西敢耍我,装了一箱子砖头想蒙我,还叫民团的人在苇子里埋伏,我早料到了,不给钮太公一个狠的,他不舍得掏银子。”“钮家不出钱,你为什么不撕票?”“撕票?这钮老二是个大财东,我耗了好大的劲才弄到手,钱没拿到,我不会杀他。”
“你这就不懂了,钮太公一个铜板夹屁眼里要走二三里地,是有名的吝啬鬼,别看他富,一个铜板也不会给你。”“放心吧,他会乖乖地送钱来。这种人就是要治,狠狠地治……既然钮家不给钱,你为谁而来?”“你别管是谁,我要你杀了钮老二。”六指头一惊说:“撕票呀?这不好办!在江湖上坏了名声,以后还吃不吃这行饭?”“有人会孝敬你的,我带了两万大洋,不算少吧?”六指头看了一看问:“谁给的?”『毛』狗神秘地:“这我不能说。”六指头看了看箱子,说:“两万块,少了点吧?”『毛』狗凑过去与六指头耳语,让他一定杀了钮五阳,六指头又想了想,不快地说:“不行,钱太少!兄弟们也都不干。”『毛』狗也火了,说:“六爷,我『毛』狗当初可是对你不薄,你要是不领我这份情,大洋还我,我马上就走,就算我当年瞎了眼!”一旁的肖晃大声说:“把大洋带走,哪有那么好的事?大洋得留下,要走你就走!”『毛』狗眼『露』凶光:“好啊,六爷,想不到你这样报答我!老子就不走了,看你把我怎么样!”
六指头哈哈大笑,没有说话。这时,坐在大竹筐里『荡』秋千的小女孩忽然喊道:“肖哥,我要下来!”肖晃应了一声,过去把女孩从竹筐里抱下来,抱着她走到『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