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地府。
人乃三魂七魄所化,魂为阳,魄为阴,而人亡故后,魂成“灵”,魄成“鬼”,神魂灵气归于天,精髓形骸归于地。所谓的“天”并非十界中的天界,而“地”也不是所说的古冥界,那么何谓天?何谓地?
“天”是梁父山,人皇向最高的地祗献祭的所在地,筑有通往仙界的天阶,人皇可攀天阶至仙界同仙人会面,但亡魂止于梁父山巅,硬闯仙界只会受天劫而魂飞。
“地”是蒿里山,通常布善杨德的人会居住与此含笑九泉,而生前罪孽深重的人则会被冥使带进黄泉,按罪孽轻重安置在十八层地狱之中,倘若有罪孽的亡魄强留并会遭鬼咒魄散。
所以,梁父山是通往仙界的路口,蒿里山是通往古冥界的路口。
“掐死你,生前敢举报控诉我,不就是抢了你那亩薄田吗?还有你,自己老婆红杏出墙,还告我强奸,我弄死你。”一个凶神恶煞的地主恶魄满身怨气地掐着一个瘦弱佝偻的老农亡魄,老农亡魄在地上催死挣扎了几下就灰飞烟灭了。地主恶魄发出得意的淫笑声又向商贾怨魄袭去。
“你这老不死的东西,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竟然让儿子做替罪羔羊,去死吧!”地主恶魄旁边一个生前很护犊子的村姑怨魄拿着锄头向自己男人的亡魄锄去。
整个蒿里山滞留着多如牛毛数以万计的怨魄,他们纠缠厮打在一起,互相残杀,场面一片混乱狼藉,哀嚎遍野,怨气滔天,而通往古冥界的入口正源源不断接踵而至地涌出怨魄出来。
更反常的是那些罪孽深怨气重的怨魄成群结队不假思索地朝梁父山的魂居之地奔袭而去,最后被两山之间的结界弹飞回来,灰飞烟灭,可结界的反弹并没有削弱它们的气势,依旧前仆后继的冲杀进去。
“大哥,结界太强,怨魄很难攻破啊,长此以往恐怕损耗太大啊!”此时蒿里山的冥台上出现了两个人,其中面形消瘦面色蜡黄眼珠凹陷的老汉一脸忧色的说道。
“二弟不必多虑,主公自有安排。”皮肤白皙身材肥胖穿着黑袍围紫色腰带的中年男人一双鼠眼闪着狡黠狠辣的邪光,促狭地说道:“看,主公研制的催魄生怨散。”
说完胖子将釉红瓷瓶的盖子拧开,一股幽冷的紫气带着摄魂的寒意从细长的瓶颈口飘出来,随风扩散弥漫在整座蒿里山。
“嗷——”吸进紫气的亡魄眼布红丝鬼哭狼嚎张牙舞爪地往人皇界方向飘去,不管是善魄,还是怨魄,或是邪魄,都难以幸免,就像染了瘟疫的患者,施了咒语的行尸走肉,被驱使着去猎杀主人的猎物。
“主公英明神武,千秋万代,岂是嘉宗那黄毛小儿封赐的‘九千岁’所能昭彰的,这一次不知主公选择哪里作为实验基地?”黄袍老汉见催魄生怨散效果如此显著,他忍不住感慨道,对于他而言,口中的主公那简直是无敌的存在,十界之内,炼魔修仙者,只有望尘莫及高山仰止的份了,更何况那些蝼蚁之辈。
“天启人皇时期,主公说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你看就光拔色地狱释放出来的亡魂都有这强悍无匹的破坏力,那到刀锯地狱的杀伤力估计能遇神杀神,见佛杀佛吧!到时候撕破这层结界也就牛刀小试轻而易举了。”黑袍胖子挺着半圆的肚子一脸憧憬的说道,他实在佩服主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
“看来,咱‘五彪’尘封地下千年,现在出来有得忙一阵了。”黑袍老汉想到那暗无天日漫长的尘封不免无奈,寿元衰竭,只能靠冥血岩维系,这是何其悲催,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哥,主公何时能把替代冥血岩的续血延寿丹炼制出来?”
“快了,那玩意我也朝思梦想啊!”
“田都督,许佥事。”
此时一个戴貂蝉笼巾,佩方心曲领,穿蟒袍朝服的蒙面人从蒿里山的杂草堆里钻了出来。他吐掉叼在嘴里枯黄的杂草,摆正笼巾,边理顺朝服,边打招呼道。
“小葛,这冥古时期就快来临了,你咋还穿天启朝服啊!是不是不把古冥邪神当一会事啊?”黄袍瘦子一脸威严的怒气,对于“都督”这称呼他很反感,他更乐意接受“显纯真君”或“彪纯冥君”这两雅号。
“彪纯冥君,小的无意冒犯,我回去就把这朝服一把火烧了它。”葛天霸被对方强大到难以抵抗的气场吓得浑身直哆嗦,腿一软膝盖就跪在了地上,苍白的脸抬也不敢抬一下。
“天霸,不必紧张,彪纯冥君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何况主公传你《五行遁术》还是蛮器重你的,怎么会怪罪你呢?”黑袍胖子唱起了白脸,他看葛天霸从杂草堆里冒出时的狼狈相,忍不住戏谑道:“《五行遁术》衍生于兵帝的《孙子兵法》和兵师的《六韬》,且道、佛心法和秘籍,可为什么在你身上就四不像了呢?”
“太仓促,走偏了点。”对于黑袍胖子的诘难,他只能隐忍,官海沉浮数千年,他深谙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所以他更清楚韬光养晦的重要。何况他也不否认自己的《五行遁术》确实和《六韬》中的龙、虎、凤、狼、豹、犬六相有差异。但这重要吗?倘若不是人皇界和古冥界的界壁被毁,界途被封,还未恢复,谁稀罕学这玩意。
“仓促?你有何要事汇报?”黄袍瘦子不冷不热地问道。
“这?”葛天霸迟疑了一下,对方明显打着抢功劳的主意,他也不是傻子会把第一手消息透露给别人,何况如果被截在这里,而对方又没如实禀报,那不是自己无顾惹来杀生之祸。
“对,这玩意不能代传,走,小葛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古冥界了,回去正好叙叙旧。”黑袍胖子看出了端倪,打起了圆场。
黑袍胖子取出冥币镶进冥壁中,冥台缓缓旋转起来,将三人传送到古冥界中。
古冥帝宫,古冥邪神发号施令,统御古冥的所在地,也是他和嫔妃寝居的帝宫。
帝宫位于冥京都城正中,中轴线穿过帝宫正中,也就是纵贯冥帝城的三大殿,后三宫。古冥帝国的建筑布置和设计仿天启人皇时的皇宫殿,都是重檐庑殿顶,屋顶布有角兽和斗拱,所不同的是御路和栏杆上的雕刻和殿内彩画及藻井图案乃是裂天兕、珊瑚独角兽、冰甲角魔龙、雷电蝠龙等十兽。而且宫殿统一黑色,由黑瓦,乌木,黑石构成,漆黑一片,像烧焦似的,庑殿顶的遮盖下显得压抑、阴森、单调。
古冥帝国也分外朝和内廷,此时古冥邪神正在冥清宫的犀牛床上和客氏颠鸾倒凤享鱼水之欢。
“畅快。”一番鏖战完,古冥邪神呼了一口浊气,瘫倒在客氏美妙的胴体上,志满意得的吟起了诗:“一团红玉下鸳慞,睡眼朦胧酒力微。皓腕高抬身宛转,醉卧黄粱梦一会。”
“老不正经的,跟文化人一样流氓。”客氏妖媚的白了古冥邪帝一眼,香汗淋漓地沁满额头,疲惫不堪,眼眸微张,吐气如兰,见对方捣腾着“勉铃”,好奇地问道:“你哪里捣鼓出来的,这玩意多久没派上用场了。”
“呵呵,不用都生锈了,要不让它也开开荤。”古冥邪神邪恶地笑着,握着勉铃长驱直入,梅开二度。
“冥帝,葛大人有急事觐见。”一袭黑色长裙,腰系蝴蝶结腰带的右侧垂一串涤条,梳着环髻的宫女在离帷帐几米远处轻声细语地禀报道,犀牛床上传来的叫声令未经人事的她面泛桃花心漾涟漪。
“知道了,让他在冥寿宫倦勤斋候着。”古冥邪神连呼带喘地吩咐了一声,现在正是冲锋陷阵的关头,他岂甘心中途熄火。
冥寿宫毒物园北端倦勤斋,仿乾隆人皇而建,不过古冥邪神心血来潮别出心裁,将花园改为了毒物园。
葛天霸看着满园的毒物不禁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只见园子的竹篱笆上爬着几只五彩毛的巨型毛毛虫正蚕食着动物死尸的腐肉,而几十条百足黑色蜈蚣从黑砖缝里钻出来好不吝啬的将毒液注入黄泉的潭中,潭水瞬间变成了黑色。另外十几条盘在乌柱上的黑纹巨蟒张着正血盆大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葛天霸每移动一步都步履维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沦为这群毒物的饱腹之餐。
待葛天霸走进倦勤斋,已是虚汗沥沥,汗流浃背,脚一软差点瘫倒在门槛上,若不出于礼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插上门闩。
在这无疑是冥间炼狱啊!
“天霸,差你办的事如何?”正当葛天霸考虑如何出去而犯愁的时候,一声宏亮的男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身随音至,只见来人一袭黑色绫罗绣五爪金龙的龙袍,脚踏黑缎青底朝靴,披散的白发下一双邪恶的三角眼,他信步而来,散发着不怒自威不容挑衅的皇霸之气。
“冥帝,一切都在您意料之中。”葛天霸从惊恐未定的思绪中抽回神来,谨慎地回禀道:“杨易之已经向狼魔帮下战书了,定于五日之后。”
“好,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沉不住气。”古冥邪神玩味地戏谑了一句,移步坐在黑色犀牛椅上,指上的黑翡翠扳子轻叩椅子扶手,面色一冷,严厉地命令道:“你回去配合好这场戏,别坏了我的大事。”
“是,属下明白。”葛天霸领命告辞而去,诚惶诚恐胆颤心惊地进过那恐怖虐心的毒物园。
“父皇,要不要儿臣事成之后,结果了他。”此时,倦勤斋里响起冷冷的声音,一个穿着绣有四龙翟纹杏黄色绸缎长袍,裹着绞龙纹镶玉腰带的青年阴险的请示道。
“良栋,你当冥虚仁帝的儿子是善男姓女吗?这种琐事不劳你出手。”古冥邪神自信的回了魏良栋一句,见对方这番打扮,不由怒斥道:“谁让你这样穿的?”
“父皇息怒,儿臣只是觉得这衣服款式好看,想过一把瘾而已。”魏良卿慌乱地跪在地上叩首祈求古冥邪神的饶恕。
“好看,我看你是想给朱由校做儿子吧?是不是要我成全你?”古冥邪神一掌拍在黑漆描金雕镂十大凶兽的琴桌上,琴桌不堪冥帝强悍无匹的内力碾压,碎成粉末。
“儿臣——儿臣知罪,儿臣立刻更换。”魏良栋被吓得浑身哆嗦,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寝殿,即兴而来,败兴而归。
“哎!”古冥邪神悠悠的叹息一声,默念道:“冥虚无帝,轩辕永遁,轩辕若遁,赤血不现。古冥完吾,霸统十界,成也易之,败了易之。”
“成了易之,败也易之,我倒要看看手下败将的儿子有几分本事。”说完,他唤来执笔太监,令其提笔蘸墨书信一封,并吩咐道:“速将此信递到田耕冥君手中,勿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