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水陆夹攻尤溪口的黄敬忠,建州军获得大胜,俘斩福州兵计二千人,贼首黄敬忠也被斩首示众,感叹了下顺利的军事行动,陈铁打开了信国公使者紧急递来的信封。
福州城中,那昏君不朝?莫非,有疾?趁此时机,直捣福州?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很快行至营中,陈铁下达了出击命令:“陛下有令,水军开拔,直捣福州!”
现在,便......直捣福州?
众部下一愣。
稍久,有人才呐呐说道:“这......实在......唉,都将,想必知晓,如今乃是春日,春雨连绵,江水必然上涨,不利于我建州大军行船啊。”
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不错,此时,正是闽江的春汛季节,洪水淹没礁石。”陈铁面无表情道:“我等为建州军,但,听命于陛下。”心里却是想起闽江来。
那翻涌的江水急浪中,舰船若急行,很有可能触礁,船毁人亡的可能,并不小。
大军的航行,并非不危险,甚至,会有数目不小的非战斗减员。
至于部将这般进言,另外一个缘故,怕是担心孤军深入,而若福州水军强劲,而自家后继乏援、粮食不济吧?
真若那样,自家倒可能确实较危险。
只是......建州将士虽然勇猛,然而比之福州,实力,还是逊色不少。
要趁其未反应过来之前,一举将战火引到福州,摧毁其抵抗力量,使之分散的军力不能整合,从而扶信国公真正成为闽国之主。
而若长久拖延下去,二王之争,到底,鹿死谁手,怕未可知吧?
“富贵险中求!”陈铁只是沉声说道。
闻言,才不禁还要进谏的众多部将顿时浑身一震。
是啊,正是因为惊险,才有可能立下不世大功。
正是因为凶险,才能凸显自家的功业。
见部将仍带疑虑之色,心里思索了下,陈铁继续说道:“此番,福州发生兵变,王玄翼卧病在床。更有福州一些将领,希望建州军早日赶到王都,教信国公接替昏君的权力。”
有内应?这,倒是可以降低风险。
众人的眼睛不禁亮了。
他们,毕竟还是渴望建功的。
“除了上游布置了些提防建州势力的力量外,所谓较我军擅长水战的福州水军,呵,其精锐,早已经外调。何况,近来其上层多有人事调动,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战力几何,还未可知。”陈铁又分析起福州闽军形势来。
众人皆点点头。
“我建州勇士,虽居山野,亦是闽人,闽人,自古以来,以行船、攀山而闻名天下,可以上得高山,为何就下不得大江?”
众人脸色微红,顿起了与福州水军一较高低的心思。
“本都指挥使,率军先袭击福州城,而后,陛下自会率领大军随后赶上。陛下爱护军民,你等勿须疑虑。”扫视众人一眼,陈铁继续朗声说道:“连夜奇袭福州,一举拿下大功。成败,在此一举。”
接下来,是重拳砸在案上的声响,以及众多跃跃欲试的渴望眼神。
毕竟,建州已反,他们,已无退路。
林苏显得大为吃惊,却仍旧勉强稳住,心中不住道:有本事,你别动刀,嗯,动剑,别用武功,咱俩来比智慧,看哥不用脑筋急转弯虐死你?
当然,心里说一千道一万,目前,是保命要紧。
“呃,姑娘盛情难却......呵呵,容林苏考虑考虑。”林苏嘴上拖延着,心里却不轻易相信,人家,会不会利用自己,会不会欺骗自己,只怕还难说呢。
考虑考虑?
若兰楞了下,继而有点好笑地看着林苏:“林郎君,到越国考虑,倒是甚好。”
呵,还想讨价还价?
只是,现今这形势,容得你多考虑吗?
这......是逼自己要么见阎王,要么到越国了?林苏咋舌,而心,亦是提紧了。
不就是投奔越国吗?咋搞得和绑架似的?或许,可能,自己,到那儿,还真就吃香的喝辣的,不过,到了那儿,自己,也就为人所制......不行,哥的命运,要哥自己主宰。
闽国,有甚好的?这家伙,为何偏要为那王玄翼小儿效力?
“若郎君成了越国人,这高官厚禄......亦是可得,至少,可任越国亲军厢都指挥使之职。”以为林苏舍不得闽国的权位,若兰咬牙,又加码道。
你又不是越国皇帝,想让谁当官,就让谁当官啊?心里狠狠质疑了下,隐隐听见熟悉的哨声传来,林苏猛地睁大眼睛,指着若兰的背后震惊似地大喊:“哇,快看,姑娘,你身后——有不明飞行物唉!”
UFO?
为了求生,林苏发挥了想象,同时,再次使出常用的小招数。
甚?不明飞行物?
若兰本想发笑,但见林苏发呆甚久,亦不禁转过头去。
漆黑的一片,没甚东西啊?
只是,隐隐间,感觉地面,似有陌生的脚步声。
林苏已是急退,将手护在胸前,亦轻轻吹了个独特的流氓口哨——当然,这是他自创的暗号,因为市井野气太重,较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但是,却好联系自家人。
而于重实际的林苏而言,这联络的东西,不论高雅粗俗,只要——实用就好了。
可是,现在,这儿,就俩人。
若兰迅速转身,快得出乎林苏的意料,唰地一下就拉近了距离。
“我的手下呢?”冷冰冰的言语中暗含威胁。
当然,林苏持这一套。
知道逃跑不及,林苏嘴角勉强表示镇定的邪笑一收,淡淡道:“某说,他们中了在下的迷香,你信不信?”
信,看此人说话行事,尽显阴险狡诈,确实,可能作出这等事情。
这人......实在可恶。
不再多说,若兰手中的宝剑一挥,就要向林苏砍来。
娘啊,果然,是暴力女!
林苏惊恐的目光射来,若兰面上只是冰冷。
剑锋再次向面上袭来,而林苏的手已是自怀中取出了宝物。
突然,不知哪来的一团白雾隔绝了眼前的视野,众多的粉尘刺激得不住咳嗽的若兰不得不躬身急退,而手中的宝剑只是乱舞,或说伸出格挡,不觉间,已是丧失了凶猛的攻势。
倒是很想趁此时机制服对方,当然,只是想而已,清楚自家武力的林苏急忙撒腿便跑,而全身,只觉得——呼吸急促、心中砰砰、血液加速。
忽然醒悟过来,才要上前,又觉得林苏藏着什么手段,迟疑的若兰又忙急退。
可是,贼贼的林苏林承旨的确跑路了。
无耻小贼!
若兰咬牙切齿。
这家伙,尽用下三滥的手段,居然,还当得闽国的亲军军官!
那王玄翼,这林苏......昏君,奸臣......真是臭味相投、相得益彰!
而此时,各个道口,又有无数的辉煌灯火配合着汹涌的红色、灰黑色衣甲出现。
一时不慎,错过了抓走或杀死那小贼的时机,反倒教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包围境地。
总之,都是那家伙害得。
此番特别行动,真是......功亏一篑。
若兰面纱下的脸庞尽是冰冷,而心中更是大为不快。
“杀他个敌——”
呐喊着林苏教给的话语,众多凶猛的朱雀团卫士冲了上来。
而把握好时机将石灰粉一抛的林苏则向自认为安全的位置急撤而去。
这佳人,始终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哥,一直不好发动袭击,可是,危急关头,哼,伟大的哥,还是有杀手锏的。
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虽然,自己此次发挥自保之用的袭击太晚了点,但,足以教敌人留下一生的深刻记忆。
虽然,现今,生死,还在一线间。
其实,林苏还是心道可惜,自己只是用了寻常的石灰粉,若用某些有攻击力的药粉,效果或许会更好。毕竟,人家,先是凶狠的杀手,而后才是纤小女子,林苏可不会轻易放松警惕的。
心里作死地说着心得体会,林苏又暗道侥幸,自己,已是被一众部下拱卫起来了。
好在,倒是没被迷住眼睛,这个该死的姓林的!
自己,只顾着与这家伙讨论局势,竟是差点忘了——自己,还处在闽国朝廷的地盘上。
林苏!
我,一定会记住你的。
心中不禁狠狠地地低斥了句,见事已不可为,寻着出路的若兰只好拼命杀出,向着南面撤去。
不一会儿,当越来越多的卫士护在林苏身旁之际,那瞪了林苏一眼的蒙面佳人早已经顺着墙壁、屋檐远去。
好在,自家的卫士终于赶到了。
见危险已经远去,林苏心中又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称赞起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唉,哥有福了。
唉,为何......哥总是如此机智?
很快,空中却飘来一道冷冷且略带得意的声音——“你,很聪明,但是,以为,而今,事情,完了吗?”
事情,完了吗?
林苏才要绽放的美男笑容瞬间停滞。
还有事?
怎的,事已至此,还想吓唬哥不成?
当哥,是被吓大的么?
罢了,不可大意,多变之际,还是小心为上。
只是,她所说的事情,指什么?
嗯,前言不着后语的,自己,还是先做好自己罢。
伫立在巷子中,林苏觉得有点怪怪的,明明,是自己被敌人包围了,却成了自个传道授业解惑似的,不行,哥,越来越有成就感了。
摇摇头之间,一个风尘仆仆的卫士跑到了面前。
见到冷静的林苏,他不禁咽了咽口水,似乎有点不大好开口,而后才有点忐忑地说道:“禀承旨,大事不好了,那......那些本被拿下的贼人,又给逃了......”
逃了?又给......
眼睛突地放大,林苏只是无语地看向卫士。
她说的,就是这事不成?唉,不对。
卫士忙低下头,呐呐道:“本以为迷香一出手,就足以将他们迷倒,我等以为,承旨的安全要紧,故而我等大量分兵前来,不想,不想那迷香的作用时辰有限,故而,教那些凶残狡猾的贼人,给,给......”
我去,迷香,居然是假冒伪劣产品?
那些该死的卖迷香的商贾,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居然敢骗官军?
想必,现在,他们已经逃了吧?
哼,可恶。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原先,应当试验一下才好的。
原本用这东西,自是为了减少部下伤亡的,如今看来,可惜了。
便是说,由于迷香迷惑敌人的时间不甚长久,结果,除了少数敌人被逮捕外,多数敌人,却趁着闽军大部还未集结,又杀出重围,自南面逃跑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追!
林苏,毫不客气地将自己默认为智者了。
心里暗恼,林苏却是面色不变,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敌人尚在逃窜,还不快追,将功赎罪?”
毕竟,那帮人,想必,还在福州城里。
只要拉上王都这个大网,至少,绝大多数越国敌人插翅难逃。
虽然,自己已经在城门一带有所部属,但是,想及劣质迷香的林苏有种直觉,可能......情况,或许也不大好。
不过,南面,不还是闽军掌控的么?
林苏才带领一众部下追出没多远,几乎是应自己所料似地,又有一批出动的卫士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其中一个军官上前,稍稍稳住起伏的胸膛,拱手说道:“贼人,自南面城门跑了.......”
林苏那本因放松而张开的修长五指,顿时握成结实的拳头。
“嗯,本来,以为是同伴过来,我等要问话,却教凶悍的他们冲开了一条道,而我等以为,便是冲出包围,最终,他们也只能龟缩在城门边,终究得束手就擒的,没想到,我等......我等才将到城门口,那些守城门的士兵,又,又为他们打开了大门,而后......”
黑夜之中,敌人也穿着黑衣,倒是一时教来往的一些卫士分辨不清,这下,给钻了空子了,只是,那南边城门的闽军居然打开了大门?
有人通敌?林苏有些不爽了。
哥这边拉起大网,他们,却将网破开一个口子。
“而后,那些打开大门的守军,也随着贼人一同南逃了。”那军官补充着说道。
也逃了?莫不是,一些士兵叛国投敌?该不是那些守军也是越国人吧?娘的,什么时候,越国人混成了闽军?呵,还把住了王都的城门?这......更可恶。
心中不爽之余,林苏有点吃惊,自己,尽管尽力让捕拿越国人的行动功亏一篑了,而如今,南边城门......
林苏忙转向手下军官道:“而今,南边城门,如何了?”
重要的,是现在。
“好在,王军使、李军使派人临时接管了南部城防,倒是一时无事。”有手下忙禀报道。
听到这,林苏心里又有些侥幸,心道:要是再出现什么变故,比如城门为敌人打开,而后无数敌军一拥而入进入王都......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今夜,真是刺激啊。
而叛军兵将所在的大牢里,又开始喧闹起来了。
“怎的,如今,那闽君坐稳王位,便要借奸臣酷吏之手,杀尽我等这些昔日的功臣吗?”挥舞着镣铐的军中犯人愤愤道。
“你等,你等,待如何?”见犯人甚多,看守的兵卒不禁握刀,有点迟疑。
很快,一些叛乱军将似乎看到了求生的希望,大声道:“大家同是闽军,那闽君昏庸残暴,视我等如草芥,呵,王位高于横刀,今日这般待我等,明日,便可能这般对待你等,为何不起来谋取富贵,而自相残杀呢?”
不是叛乱吗?他们这般,不是活该吗?
只是,好像......有点道理。
出人意料地,这话,没有被驳斥。
守卫大牢的诸多闽兵只是面面相觑。
出人意料地,同情叛党的声音,开始牢狱内传到了牢狱之外,继而传到军营驻地,传到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