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清新的空气中稍透着凉意，心情舒爽，而走进阳光里，整个人，都感受到满满的温暖。又是美好的新一天。
衙署，渐渐近了。
“听说了么？前儿个，咱捧圣卫东边那个萧队正，因为想要虎口夺食，被内行厂的力士整死了。”两个看守值班的卫士互相依偎着，边晒着冬日的暖阳边谈论道。
有点若无其人的样子啊，哥站这么久，都没被瞧着？
“呵呵.......”林苏假作咳嗽了下。
谁死了？呃，差点以为你俩骂哥呢？
声音，有点熟悉。
两个卫士忙起身，见到是林苏，不由一惊，稍久，才行礼道：“见，见过林队正。”
俩人已然有点紧张起来，怠慢了点，面前这个队正可是个狠角色，万一想对付自己，或是怀恨在心，将来可没好日子过了。
瞧见俩人老鼠见了猫似的模样，林苏摆摆手，微笑道：“说什么呢？快忙去吧。”
望着林苏的背影，俩卫士互相看了看，若有所思。
手握着横刀，林苏抬头看了看天，湛蓝湛蓝的一片，今日天气格外好。有人轻视吗？那就作出一番好事，让他们刮目相看吧。自己，才当上这个队正，怎么该不好好大干一场？眼下，还是，解决手下的温饱问题再说吧。
进入坐堂，见卫士们齐齐望向自己，稍带点敬畏，林苏大声道：“弟兄们，想不想吃饱饭啊？”
没想到林苏第一句话，就这么直接，众人一时皆愣了，只有一个士人模样的卫士憋红了脸，终于小声道：“想。”
“想想你等一年能拿得齐十二贯钱吗？哼，想就是想，队里俸禄太少，我等男子汉大丈夫，连这都不好意思说吗？”扫视一遍众人，林苏大声说道。
“队正有所不知啊，”却有卫士不屑地抬了下头，又瞧了眼方才那卫士，道：“我队软脚蟹太多，向来为其他队看不起，不知怎的吃饱来？若队正可扫除一些货色，想来，山珍海味也是有的，呵......”
见林苏看着自己，只是不住地冷笑，卫士一惊，挺直了身背，不由沉默了。
收住了笑，林苏正色道：“不管你等从前是什么身份，如今既然同为捧圣卫士，此后便是兄弟，谁要是坏了这规矩。呵，林某人，身为队正，少不得要执行捧圣卫的家法。此后，这等话，再也不许说，听到了吗？现今，本队要与你们，做做这吃饱饭的活计。”
“吃饱饭，我等自是想，”柯顺顿了顿，有点不信地笑道：“只是如何做得来？”
林苏淡淡笑了下，取出一沓纸来。
“什么猪头，这么丑？猪哪有长这样的？真是......”柯顺眼睛锐利，瞧见猪头，忍不住吐槽。
林苏不由尴尬了一下，心里道：唉，会不会欣赏啊，这是漫画里可爱的的猪好不好？某做的特色标志呀。
有碍观瞻？
众卫士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稍尴尬了下，林苏正色道：“静静，静静，弟兄们，你等，暂且前去发发传单、贴贴广告，鉴美组的陈公子与齐云圆社的吴社司，已经答应某，将给予一些赏钱的，干得好的，可以多拿些，干得好坏与钱数多少的干系，可以请教郑队副，数额虽说不多，这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此外，活计，要按某安排好的布置去做，也不必多问某有何用意？某只问你等一句：你等，想要让内行厂骑在头上吗？”
骑在头上？
近来，内行厂的力士，在王都大街上耀武扬威挺嚣张的，捧圣卫卫士只能低调做人，而不受待见的清远队，自是混得更差，故而，早已不爽那帮宦官的走狗很久了。这话一出，众人脸上都有些不忿，是啊，再怎的窝里斗，他们不都被力士们欺负吗？
“只是这安排？”翁雄认得一些字，不由奇怪道。
“某林苏，向来不亏待自己人。那，就按上面的布置做来。”
柯顺欲言又止。
翁雄看了林苏一眼，觉得这家伙有点不靠谱，但还是淡淡道：“队正这般做事，自是有队正的道理罢，我等但好好做便是。”
林苏瞧了翁雄一眼，这人，一副老实敦厚的样子，据说，是队里的老好人。
众人渐渐不说话了。
柯顺瞥了林苏一眼，还有些不服气。
“怎的，莫非柯伙长怕了内行厂？”瞥了柯顺一眼，林苏像是怀疑又轻蔑地说道。
居然，被轻视......
“有何可怕？”柯顺握紧横刀，涨红了脸。
“好了，便各自行事去吧。”
林苏心里却是又盘算开来了。
强盗，还不如军队，其组织未必严密。而合伙作案，容易走漏风声，何况是一群几乎无组织的乌合之众。他们之间的感情，自是无甚深厚，若是出现分赃不均，后果如何？呵呵，勾心斗角、互相猜疑，一番内讧，恐怕，是免不了的吧？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从轻处罚，就会揭发他人、戴罪立功。但是，想是这样想，自己要怎的做来？
下午，受到邀请，且为了挣外快，刑曹与长乐府衙、县衙已经派出一些差役协助维持鉴美组办事处、齐云圆社附近的秩序。而清远队的卫士，按照林苏的吩咐，则是四处发传单、贴广告，这倒是一时惊了王都的百姓。这些牛气冲天的卫士，居然，也做这等在他们看来与名声不符的事情。
有恶名在外的差役、卫士帮忙做事，广告之类自是可以避免毁损，同时可免一些生事家伙的打扰。至于教化大业嘛......呵，自己，对这世界，了解的，还有一些些不够，例如，书籍中用白话文，居然，被视为没文化的表现！不过，好在，闽中的文化水平不高，士人倒也不是那么抵制。话说，当初，自己，其实想建造个秘密基地来造纸的，但是，这钱财、土地、秘密等的条件，不好满足呀。
想着内行厂的事，一路巡视着的林苏又笑了，就是要先让他们得意。
一群坐在茶馆里悠闲饮茶的力士，正得意地互相说笑着。
“瞧这捧圣卫，都混成什么样了？”
“可不是，呵呵，就他们那德性，也想与咱内行厂斗？”
“唉，这就是与中官作对的下场。”
清远队大门不远处的墙上，一纸文书引得某个路人观看。
“匿名信？”身着袍衫的路人很是奇怪，不由向前瞧去。
但见信上面的字东倒西歪，语句条理也很不通顺，还时不时出现一些错别字，路人便迈步上前，靠近着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儿。
不多时，后面又来了几个好事者，不由问道：“敢问兄台，这上面写的甚事啊？”
路人一收袍袖，朗声道：“这上头啊，大致是说是说做信之的人随别人一道抢劫了胡家，如今官府追查甚严，犯下这等罪行，故而很是后悔啊。他说自己甚是惧怕，万一被抓，家里的妻儿老母，都将无依无靠，因此想第一个来自首，只是——”
只是怎的？
瞧围观的百姓越加多了，路人才缓缓道：“只是又怕自首之后，不能免除重罚，如果官府呢，能够允许对主动自首的人，给予宽大免罪，他便会马上前来自首。”
“既然肯悔过，那官府给予宽大免罪，不也甚好？”有人听清了事情，不由开口说道。
似乎听见军靴擦地的声音，围观的众人纷纷转身。
这时，林苏带着两个佩刀卫士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见是捧圣卫士，忙让出了一条道路。
走近了，林苏似乎很认真地看了一会，才缓缓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此人肯弃恶从善，本队怎有不宽恕他的道理呢？”
顿了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林苏转身道：“此事既由本队办理嘛，那么，你俩速速去写个告示，便说卫府开恩，凡投案自首者，均可宽大处理。”
俩卫士忙做事去了，围观众人顿时议论起那番抢劫案来。
“你俩等等，”叫住了卫士，林苏朗声道：“虽有宽大处理，但以三天为限，过时，依旧严惩不贷。”
人群复又叽叽喳喳起来。
一处饭馆里。
但瞧那春盘，用面烙出盘形，上面放生菜、果品、糖等，里边的饼子内包含春篙、黄韭、蓼芽等物。春盘，唉，不就是春卷嘛，林苏尝了几口心里道。
见郑元进来，林苏挥手笑着道：“郑兄弟，来，尝尝，咱衙署的告示，可贴满了王都内外？尤其，是这胡家住处，还有邓家村方圆几十里的各处要道上......”
“林队正，这些皆已经办妥。”郑元边吃边笑道。
“唉，郑兄弟，你以前可是做的甚营生？”林苏忽然笑着问道。
“某以前，“咬了几口饼子，郑元抬头，似乎陷入了回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不过是靠着朋友的接济才得以度过日，不知林兄弟又是如何？”
感觉，杜甫好像也是这么苦逼啊。林苏叹息了下道：“某以前不过是街边卖字的，呵呵，图个温饱而已。”
“何时见太平啊？这世道......”郑元叹息起来。
“当年孔圣人不受待见，仍旧周游列国。人生能有几回搏？我等，莫非要受气一辈子吗？郑兄弟，”林苏直视着郑元的眼睛，吐字道：“你敢不敢与某闹出一番大事来？”
“这......”
“林兄弟，莫非，是要从内行厂嘴里抢食？”
“同是衙门里人，他们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的，我等却要挨饿受冻，我等，不过是拿回自己应得的一切而已。放心，某自小读的也是圣贤书，岂会任意盘剥百姓？”
郑元愣了。
好像作死的节奏......
“没事，毕竟人各有志，如果，你愿意始终看着宦官的脸色行事，某也不勉强......”林苏呵呵笑着，又咀嚼起来。
郑元憋红了脸，好久才说道：“某亦是士人，怎能屈服阉人？怎无风骨？也罢，某舍命陪君子。”
“好兄弟。”是两只手掌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