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来和老阎熟门熟路,走进沉寂的街道又窜过几条巷子便来到乐府,老阎在墙垛旁注视巷中的动静,小来走到门扣打门环。
“谁呀?别敲啦,我这就来开门!”当乐东泉把门半开一看是石小来,忙叫苦不迭的说:“啊哟!我的小祖宗唉!上次折腾的还不够啊?才走几天啊,这次又想干什么?”
“啊!乐老板别紧张,我是进城办事,正好路过贵府,焉有过门不入之理?若日后见面提起,我岂不是要被你数落!”小来满脸堆笑,装出一付敦厚老实的样子,低声的说。
“别扯淡了,快进来,免得被人瞧见!”老乐象做贼偷了人家东西似的,轻步走到巷口拽着老阎小声而热情说:“大兄弟,走咱进屋!”
三人到了客厅做定,佣人刚上了茶,老乐就对她说:“到外面千万不能说我家来了客人知道吧?”佣人点了点头后便走了,然后又转回来将门掩上。
“你说,这次进城又想干什么?”老乐急切地问小来。
小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便赞道:“好茶!好茶!一口入喉,芳香绕梁,乐老板的日子过得真是逍遥!今天我和老阎也跟着沾沾光,乐老板怎不见你的好香烟啊,快弄几包让我们爽爽!”
“唉!人家都急死了,你还在这开玩笑!拿去抽!弄不好你们又要给我惹什么大祸!”老乐摸出一包香甩在桌上,心急如焚的说。
小来拿过烟抽出支递给了老阎,然后自己又叼上一支,点燃后突然板着脸严肃地对老乐说:“日本人最喜欢象你这样的人,又听话且好管理,要是中国人都和一样,个个胆小鼠,贪生怕死,哪谁还敢去打鬼子?你怎么不想想:小日本如真的做稳了江山,有你好日子过吗?到那时候全体中国人都是奴隶,奴隶是什么你懂吗?奴隶就是奴隶主家的畜生!就是奴隶主想杀就杀,想剐就剐的动物!一旦中国人失去了对国家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掌控,那四万万中国人就会变成四万万头猪!这一点你的明白?”
“说得好!石小来我分手才几天,你的才艺大涨啊!”随着一声极富有雌性的声音,门“吱嘎”的被推开了,乐然穿着一身合体而华贵的西欧款式的服装信步地走了进来。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呦!这时候你来掺糊什么?快回房去,一个姑娘家家操那份闲心干什么?”乐然的突然出现,更给乐东泉的心里火上浇油,他忙用央求的口吻对女儿说。
“爸!这时候再不为国操心,以后想操这份可就没有机会啦!中日战争一开始我们还可以全家迁移到法国,英国,投奔我二姨和姑姑,可现在全世界都在开战,战火已经烧到了美国---连珍珠港都被小鬼子炸了,你说我们该何去何从,何处为家?”乐然有些激动,忙向父亲说了一番国际的形势和走投无路的现实。
“我说不过你们.我认输行吧!可我把话又说回来了,就凭我这个老胳膊老腿和你这个丫头片子,既没武功,又不会杀人,拿什么去抗日?总不能我俩一起把你妈也带上,这还不是白白送死吗!”乐东泉忙用了“瘫子掉井里---硬是不上当”的招数来应付他们。
“老乐你这话说错了,抗日不是非要拿着刀上战场与鬼子真刀真枪的干,抗日是要用心去干的一件大事!各人可以各人的条件逮住机会就去下手,如你上次给我们浮玉纵队募捐了一万多双军鞋的行为就是抗日的行为!”
老乐听小来这么一说,忙央求道:“唉!这事可不能说出去,要是被皇军知道了,我们全家可就惨了,这事可不能再提!”
“可你做了总是事实吧!”老阎看他那怕死劲就生气,便吓唬他。
“蹭”的一下,乐老板的汗就爬上了额头。
乐然瞪了老阎一眼怒道:“欺负老实人是吧,本小姐可不怕你!爸别怕!他不过是弄得玩的!”
“我怕什么!谁愿跟着日本人屁股后点头哈腰,还不是为你和你妈过上安生日子才这么干的。”乐东泉说出了心里话。
“石小来这次进城找我爸是假的,想找我才是真的!你说我猜的不错吧?有什么事就别兜圈子哪,跟我直说吧!”乐然知道小来进城找她有大事便坦率地问道。
小来朝乐然笑了笑,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老乐。乐然心里明白:他是嫌我老子碍事!便狡黠地一笑,然后对东泉说:“妈叫你回房叙话,刚才经他们一折腾,我险些忘了,你快去吧!”
东泉知道女儿在搪塞自己,便向小来满意地瞅了一眼,然后故意地撂下一句:“女大不中留啊!”说完便走了。
乐然把门关好又插上门闩,然后叫小来快说出找自己的事。
小来简单扼要地把汪伪的罪行叙述了一遍后,并交代了二件事:
一.找一条安全通道接书凯进城。
二,搞一份详细的汪伪政权在城里的人员名单,以及办公地点和私人宅所的分布地点。
“这事好办!你马上拿着我的铜牌到运河边找个叫江老大的船夫,他的那条大船能装五十吨的货,而且是日本人免检的,你的人还是走水面进城,另外运河边的晋阳码头18号是一座三层楼,目前空着,你们进城后就暂住在那,等我通知!这是那幢楼房的钥匙你拿好!”
面对如此热心而安排和如此的周到的几乎接近天衣无缝,反而使小来疑心重重,这个女人如此神通!究竟是何方神圣?如一切听她摆布,万一她有所企图,我岂不是既耽误除奸计划的泡汤,又要成了杀害我们同志的罪魁祸首吗?
乐然也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便正色的说“你愣头愣脑的干什么?难道你怀疑我是汉奸?不瞒你说,我们也对李士群的罪恶行径十分愤慨,也在计划着我们的行动方案!只是总捕捉不到他具体而准确的踪迹,但请放心,总会有办法杀了这个败类!你知道外国人是怎么评价中国人的吗?他们说:中国人小气.猜疑,嫉妒,自私,每个中国人都有着一个与别人不同的精神宇宙,而在群体活动中却装着一付胸怀天下,虚怀若谷的悲天悯人形象,从而掩盖着一颗只顾保护私人小宇宙的龌龊心理,如一旦别人想进入他的精神宇宙与他共同探讨合作时,他便拼命地排斥,甚至不顾道貌岸然的伪装。你说这种状态还搞什么全民抗战?”
“然姑娘,此言差矣!说实话我们十分倾慕您的巾帼豪气和对我们的古道热肠,作为我石小来个人而言,十分愿意与您义结金兰做对异性兄弟,那怕是肝脑涂地,我也会坦然笑对,虽死无憾!但您的办事能力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在您的背后肯定有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组织在帮衬你,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干脆跟你明说:我俩的合作,不能仅代表个人之间的私人行为,而是各自要为自己的组织负责,一旦发生了意外,我俩都同时不好向自己的组织交代,除非你能原原本本地将你的组织的内部结构和奋斗目标以及宗旨坦诚相告,经我向领导汇报后方才能与你洽谈。我们浮玉纵队是个人民的武装,奋斗目标和战斗理念都十分明确,而且敢于公布在光天化日和市井俗场以及能证明在与日伪战斗的战场,然姑娘到底是何大帮,能否告于在下!”
石小来的话句句在理,不仅将乐然的嘲讽严丝合缝的软顶回去,也通过了反问的形式将她逼到了尴尬而为难的局面。老阎是个老江湖,他见乐然有些为难便打起了圆场,冲着石小来用批评的口吻说:“小来我不是要说你!要不是人家姑娘上次帮咱们,咱们能顺利地完成任务吗?象这种好人现在可不多了,别狗咬吕洞滨---不识好人心!你要懂得怜恤,哦!我说错了,应该是珍惜才对!然姑娘我说得对吗?”
“不对!你俩全是坏人,真是白长了付男人的躯壳!办起事来还不如我们女人来得爽快!不过石小来你放心,我们至少一个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把鬼子赶出中国!至于其它我就不便告诉你了,反正我是不会加害抗日武装的,这一点请你放一万个心!我把话搁在这里,如何行事你看了办吧!”乐然说完便出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们也走!”石小来揣起乐然留下的铜牌和钥匙,便与乐东泉告辞。
“别急!我那还有两条好烟,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拿去。”东泉拿住小来的手十分热乎地眉开眼笑地说完便快步回房取烟。
老阎揣了小来一拳笑道:“和你进了两次城,你他妈的却给自己整出了老丈人,你说这叫不叫以权谋私,还是利用职务之便泡妞?”
“你他妈的傻啊!泡妞只有男人泡女人!那有泡老丈人的呀!再说就是想泡也没有衔接的豁口啊!”石小来也随口调侃道。
却惹得老阎一阵大笑,之后他便说:“没想到你是有备而来的,连具体操作的细节都谋划好了,真是个猎艳场上的高手!唉!我有一点不明白想请教,为什么人们对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都统称之为!而不叫亲情衔接呢?如将一词用在这个方面是何等形象,又不辱诗文!这样大家都可以随心所欲,同欢同乐多好啊!你他妈真是个骚客天才!再这样发展下去,可能连孔圣人都爬出来清理门户了!”
“你们又再骂谁?什么清理门户?该不会是想杀我吧!”乐东泉抱着两条用白锡箔包的香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担心的问。
“放心!石队长是个很讲孝道的人,他决不会向老一辈的人下手的,你尽管放宽心!”老阎一时兴起便停不下来。
“乐老板别听他瞎掰!刚才我俩再开玩笑,没有提你的半字,您老请回吧!来日再来拜访!”石小来一面阻止着老阎,一面安慰着乐东泉。
“啊!刘队长没事你就别来,你有所不知,打你进了我家门后,我的心就一直在的跳个不停,生怕皇军来杀了我全家!求求你快走吧!”当乐东泉听说小来还要拜访忙婉言谢绝。
尴尬的小来向老阎说了一声:“走!”便转头而去。
乐东泉望着他们消失在巷口后,便自言自语地说:“好小伙子啊!要是我能有他的10%的胆识,也不会活得象现在这么窝囊呀!”
石小来和老阎出来走了一阵后天已渐黑,两人害怕因进城时间太长,会引起书凯他们的担心,便经仔细斟酌后决定仍然采用乐然所提出的方案安排部队进城。于是,便到城中的运河边按照乐然的吩咐去找船主江老大。
当一个热心的渔民一边喊着:“江老大有客人找你!”一边把他们带上一艘大船,这时,一位面色铁青、长着黄胡须的大汉立在船头大声问道:“找我有啥事?”
石小来便不紧不慢的递上铜牌,然后说道:“我们当家的要你帮我们走一趟船,她还说日后定当面酬谢!”
“哦!你们想去哪里?是运货、还是运人?”
“难道这里面还有讲究吗?”
“运货好说,运人嘛可就要分了,是坎子、还是木头?说法都不同!”
“坎子有怎样?木头又如何?”
就在石小来正和江老大在打哑语,斗法的时候,一个赤脚爬天、长得十分干瘪的小伙子轻快地从船舷边纵身一跃便翻上了船头,打了一个滚就到江老大的面前,然后贴着江老大的耳朵说:“堂主有令,不许刁难持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