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国极度震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是用了这种卑劣的手段将许家的丫头骗到手,难怪他当时非要拿下上坪村的那块地。
看这副斗败了的公鸡的样子,肯定还做了不少腌臜事,要不然许家那丫头的性子,不可能一气之下,不管不顾地在结婚之一走了之。
自己的儿子到底有多混,沈司彦国比任何人都了解,如今出了这事,让他在许其正,这个曾经同自己出生入死,救过自己一命的老友面前颜面何存?
“老许…弟妹,唉!我对不住你们!”沈彦国向许其正和徐娟长叹一声儿,满脸惭愧。
许其正当然不高兴,可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使与沈家撕破脸,将他们父子大骂一顿,甚至暴打一顿,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那又能如何?
自己的女儿依然伤心,又该拿什么来安慰弥补女儿心中已经烙下的伤痛。
他抬眼看了看颓废无比,一直在那里低着头的沈司南,不禁怒气难平,没想到这小子虽然仪表堂堂,但这心思手段却比他爹还要狠。
虽然他对自己女儿是不错,但是没有这么个“不错”的法儿,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他居然还敢用强,这与流氓地痞又有什么区别?
女儿现在肯定伤心欲绝,要不然怎么会如此?
…事已至此,就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此处,他站了起来,并没有给沈家人好脸色:“老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小女没事,我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不过,你这个混儿子,你应该好好教训教训,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我们先走了。”
“老许…”沈彦国听了许其正这几句直戳心窝子的话,羞愧的无地自容,他连忙站起身,艰难地喊了一句。
一直坐在那里神伤的孟春兰也拉住徐娟,红着眼眶商量道:“…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做父母的失败,没有教育好这个混账小子,让小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代他给你们赔不是了!”说罢急的眼泪已经下来了:“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儿上,请你们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咱们两家的情分可不能就这么…断了啊!”
徐娟听了,脸上并无笑容,她内心何尝不是忧忿交加,就在前两天,她和孟春兰还欢欢喜喜地张罗着女儿和沈司南的婚事,今天,就变成这种尴尬的局面…
“…这事不是你我说的算…虽然许默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她不愿意,就算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是没用的…”
许其正与徐娟夫妇一脸怒气地走了。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只剩下沈家一家人。
孟春兰愁眉不展,沈妍妍从头到尾都木了,呆坐在那里,不敢出声儿。
沈彦国怒火中烧,再一次对着沈司南大发雷霆后,扔了一个茶碗直接砸到了沈司南的额头,顿时便肿了起来,流出了血。
沈司南依旧一脸死寂地站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正常,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任凭父亲的大骂。
孟春兰急了,见儿子受伤,立刻拉住暴怒的沈彦国,对儿子大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楼?等着你爸打死你吗?妍妍,赶紧拉你哥上楼!傻瞅什么!”
沈妍妍这才反应过来,她一脸惊吓,上前拉着哥哥的胳膊,向楼上拽他:“哥…上去吧…”
沈司南被妹妹强拉硬拽地拉上了楼梯,父亲沈彦国的暴怒声儿依然没有停止:“混账东西!我告诉你!找不回许默,你也别滚回来了!我没有你这种逆子!!”
沈司南被妹妹推回房间,他呆坐在椅子上,眼神发直,身上的白衬衫自己被染的不成样子,沈妍妍连忙拿过来消毒液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
终于弄好之后,她看了看哥哥,小声儿说道:“…哥…你…怎么这么傻…”
半天,沈司南才木然地掀开唇:“…妍妍…我不仅傻…还很蠢…对不对?”
说罢突然凄然一笑:“…她…不要我了…”
沈妍妍见哥哥一脸生无可恋,心中突然有些难受,她有些担心哥哥这样,会不会想不开,毕竟…他是那么喜欢许默。
想到此处,沈妍妍不禁红了眼眶,连忙抓住哥哥的手:“…哥…不会的…许默…姐…她…不会的…”
沈司南听了妹妹安慰自己的话,脸上露出无比自嘲的表情:“…妍妍…千万不要学我…我就是一个无知愚蠢的笨蛋!”
“…哥…”沈妍妍声音有些哽咽,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此刻的心情也很糟糕不堪。
刚才,许默的父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只是一语带过,但是…沈妍妍也已经猜到,哥哥威胁并做交易的那个男学生-许默的朋友,确定就是何枫无疑。
刚开始她很愤怒,为哥哥的行为所震惊,她没想到自己最崇拜尊敬的哥哥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是当她听到那男学生居然答应了哥哥的要求,为了自己的前途,居然如此没有底线。
她顿时失望透顶……
没想到…
没想到她最爱的何枫居然是这样的人…
而许默,想到这里,沈妍妍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
她已经猜到,许默原来喜欢着何枫,但何枫却不爱她,反而利用了她…
如今…她被哥哥用尽手段抢来,又伤得如此重…
她原来和自己一样,这么傻…
难怪她会抛下一切…换做任何人恐怕都难以承受这巨大的打击…
沈妍妍忽然觉得,她其实不应该那样对待许默。
可是哥哥现在…唉…她看着哥哥颓废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的心情真的很乱很乱…她要好好想一想,这一切到底是哪里错了…
沈妍妍站起身,没有再去安慰哥哥,哥哥的痛苦只有他自己能解得了…
夜渐渐深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沈司南就那样如同雕塑一般死寂地坐在椅子上。
犀利的双眼变得空洞无神。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闪过许默泪流满面,一脸绝望奔出去的样子。
“沈司南!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永远不许再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这是她最后和自己说的一句话。
“你不配…”
沈司南动了动干涩的嘴唇,艰难地重复了这句话。
该是对自己有多么绝望…她才会那些说…
沈司南,你真是自作自受,你活该…
活该。
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而这个颓败不堪的年轻男人却依旧坐在那里,一夜不曾合眼…
沈司南马不停歇地整整找寻了好几个月,刚刚有了一丝眉目,却收来了许默已经离开C市的消息,他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连病了好多天。
而这一次,就连许其正与徐娟也不知道许默去了哪里。
他们只是会不定期地接到女儿报平安的电话。
电话中的许默,语气平静,波澜不惊,她只字不提沈司南,只是告诉父母,自己想多走一些地方,到处看看,也许哪一天累了,就会回来,叫他们不要担心自己。
徐娟虽然忧心女儿,但见她情绪似乎稳定不少,也放心不少。沈司南这混小子却一直在到处找女儿,尽管自己和许其正对他很冷淡,但他依然雷打不动地隔几天便来看望他们。
帮忙干家务,陪老许下棋。
这小子虽然从不在他们面前提许默,但他一天一天清瘦消沉,让自己的心里对他的恼怒也不由得松动了不少。
可是女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虽然女儿心里在意沈司南,她感觉的出来,女儿心里还是有这小子,但是这个心结已经形成,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大半年都过去了。
这天许默又给自己打电话,她好久没有消息了。
徐娟见她无恙,这才放下心,刚要开口数落她怎么这么久不联系自己,却听许默的语气有些兴奋,不像以往那般闷:“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我来到了一个好地方。这里的野生多肉漫山遍野都是,什么玉蝶,花剑,石莲,玉露,就连龟甲牡丹和玉扇这种稀有珍贵的品种也有,这里简直有最适合栽培多肉的天然生态系统,可惜这里依然贫困,老乡对多肉的专业栽培技术严重缺乏,没有意识到它们所能创造的巨大经济价值,妈,我决定留下来了。我想在这里吴老乡成立多肉种植合作社,将这里的多肉推广到外面去!”
许默越说越激动,显然这是半年多以来,徐娟第一次听到她如此的开心。
女儿能开怀,她也欣慰不少,只是…
徐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小默,你能有自己的理想并为之努力奋斗,妈很为你高兴,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发展多肉培育基地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妈支持你…只是…沈司南…他一直都在等你,这些日子以来,他到处找你,还常来看我和你爸,我看他确实有悔过之心,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们看得出来,他真的是颓废了许多…前些日子还生病了,住了一个月的院…”
老妈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妈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幸福,并不是替这小子说好话…他确实混账。但话说回来,他对你也是真有心,要是气消了的话,你不如……给他一次机会…”
许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放下电话的,她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凳子上的。
眼前就是朦胧的文山,它静静地笼罩着一层缥缈轻柔的烟雾中,峰峦起伏,苍翠欲滴。
两个月前,她一路走走停停,来到这里,立刻便被这淳朴自然的大山和宛如仙境的美景所深深地震撼。
尤其看到那些随处长在瓦片上、石头缝隙里的野生多肉,她惊喜不已,这些日子以来,她过得十分痛苦,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
只是到了这里之后,她突然发现,心情豁然开朗许多…那些恍如期许的梦想,竟然如此真实,如今就在眼前。
她仿佛找到了最应该做的事情一般,立刻停了下来,租了一位老乡阿婆的房子住了下来,每天爬山过河,去寻找各种多肉品种,将它们带回来,小心翼翼地养在花盆里。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在如此静谧的大山的夜里,她每每醒来时,眼角依然有泪滴。
她已经强迫已经忘掉一切,忘掉那个人,忘掉曾经与他一切种种。
可是每天夜里,他仍然会时不时地跑到她的梦里来…
许默的心中有些麻痛,仿佛空了一般,那人的眉眼,一喜一怒,曾经朝夕相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不时地就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
让她懊恼不已。
时至今日,连老妈这样犀利挑剔的人,如今也为他说起好话来,可是…他如此该死…住不住院…是死是活又与自己何干!
许默突然想到了何枫,那个曾经拥有自己整个青春记忆的人,自己内心对他留存的最后一丝美好回忆,都被他生生毁掉,如果说她对沈司南有痛恨有怨有绝望,那么对何枫,她却不知道剩下什么了…也许只有曾经相识一场的记忆…
许默苦笑着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拿起地上的背筐和木铲转身看了看这一地的花盆,随后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