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麻木地呆坐在车里,泪水顺着脸颊肆意地纵横驰骋。
司机师傅看了看她,好心说道:“姑娘,刚才那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看起来一表人才的,你们吵架了?”
许默没有说话,强忍泪水,半天才困难而又沙哑地从口中吐出一句:“…麻烦…去樟桐老街…谢谢…”
“哎,姑娘,我说一句你别介意,我看刚才那小伙子很着急,看来还是怕你生气,挺在意你的。这两个人在一起难免有磕磕碰碰的,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给对方一个机会,互相理解包容一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不是,你这么伤心,反而对身体不好。”
师傅头头是道地说了一堆,见许默仍然低着头流眼泪不说话,情绪极其不稳定。
便摇了摇头,在下一个路口拐了个弯,向城北开去。
而属下将车子开过来时,许默的出租车已经没了影儿。
沈司南顿时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将属下骂了。
老板发了这么大的火儿,属下员工大气儿也不敢吭,等着老板继续发话。
可沈司南急于去追许默,便直接将人轰下车,自己跳上去启动了车子,“呜”地一声儿,大力将车子窜了出去。
可是许默的那辆车子却早已经不见了。
他将车子飞奔到路口,却正赶上红灯,前面一大排的车子都在排队。
沈司南冷着脸,眉头紧促,不由得气得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尖利的鸣笛声儿。
许默的手机正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刚才她还没有来得及捡就跑了。
想到她刚才看着自己的失望眼神,以及那满脸的泪水,沈司南的心里突然有些钝痛,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便在他的心底升起。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有了慌乱而不知所措的感觉。
许默听到了他说的话,冷脸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恒发的幕后老大,你可真会玩儿…”,沈司南的太阳穴突然“砰砰砰”地使劲儿跳了几下,怎么…连恒发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沈司南紧盯着前方的红绿灯,死死攥着方向盘,额头不由得冒出一片虚汗。
看来…她这是…知道一切了…
知道自己找人故意吓唬她,要她搬出花圃…
如今就连…何枫的事情…也被她听见了…
这事情居然如此的巧合。
终于变了绿灯,沈司南一脸寒气逼人,不顾右手臂的酸疼麻木,快速地开着车,心却一点点地沉下去…
许默将戒指甩给自己,疯了一样地跑了…
沈司南认识她这么久,她的脾气虽有些小倔强和调皮,但他从未见到她如此地情绪失控。
甚至失控的他都有些…害怕了…
不行,他必须要赶紧找到她,就算她拿着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骂自己人渣王八蛋,他也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万一,万一她有什么事,自己也不要活了…
她会去哪儿呢?…沈司南脑子飞快地反应着…对…去花圃…先去花圃…那是她最在意的地方…
她一定在那里…一定在等着收拾自己…
好…那就让她好好出出气,打他骂他罚他他都认了,只要她解气。
不要不理自己、不要自己…就好……
沈司南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任他是一个运筹帷幄,镇静理智的男人,此刻也慌乱起来。
他越想越害怕,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许默在司机的提醒下下了车,如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挨到了老街那条久违了的弄堂口。
老街还是老样子,那一排香樟树已经老了,要两个人合抱才能围上,茂密厚重的叶子将午后的闷热严密地遮挡住。
窄巷里一个个参差不齐的店铺,纹路不再清晰的石板路,不再熟悉的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楼下的阿公也不在了吧,大黄没有跑出来向自己凶狠地叫着。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冰凉的雨滴很快淋湿了她的发丝和衣服,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可她却果然不在意,顺着朦胧的烟雨,许默呆滞地站在路口,她仿佛看到了那年夏天的自己,捧着明信片傻笑的自己,失落地看着那个男孩远去的自己…
……还有…对着手上那个永远也摘不下来的镯子,气急败坏大骂的自己…
透过斑驳的时光和冰凉的雨幕,她心中正在涌上一股直戳内心深处的剧痛,那种撕心裂肺,赤裸裸的痛楚,让女孩看起来如此的孤单无助…
突然…她垂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镯子,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转过身,快速地穿过雨幕,向身后的老楼跑去…
在女孩儿跑过去的石板路上,溅起了一朵朵光亮的水花…
许默走了。
她就那样扔下了一切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一般。
很快,沈,许两家父母便知道了这件事。
沈彦国勃然大怒,大发雷霆,他当着许其正和徐娟的面儿上狠狠地扇了沈司南一个大嘴巴。
而沈司南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一身狼狈地站在原地,任他父亲的掌掴,却像一具没有灵魂都躯壳一般,一动不动。
就在沈彦国气急败坏,浑身颤抖地又举起手时,却被一边一直黑脸不语的许其正站起身一把挡住。
许其正只冷脸看了沈司南一眼,随后便对沈司彦国说了一句:“…你就算打死他,也不能弥补他对我女儿的伤害。”
沈彦国看了看一直在旁边抹泪的孟春兰,以及同样脸色十分难看,怒不可遏的徐娟,垂下头惭愧无比地长叹一口气,指着自己的儿子向许其正和徐娟说道:“…许兄…我养了一个逆子…他干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是我没有教好,我们许家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小默…那孩子…今天我要是不打折他的腿…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说罢便捞起案上的一个木雕笔筒向自己儿子砸去。
幸亏许其正出手挡住了,可是桌子上的毛笔砚台却洒的地上到处都是。
徐娟见沈司南虽狼狈不堪,衬衫上也沾上了一片墨汁,却仍然一副倔强的模样,想到他为了和自己女儿在一起,居然使了那么多手段,心中是又急又气。
没想到在家做了一大桌子饭菜,巴巴地等着女儿与这个混账东西回来吃饭,左等右等没等来女儿,却等来了慌慌张张,十万火急的沈司南。
见他慌慌张张地进了屋,在没有找到女儿的身影后,一副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样子。
徐娟心中便知道这是出事了。
当这混账东西最后终于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后,徐娟恨不得立刻将这混蛋狠揍一顿,然后轰出门去,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出现在自己眼前儿。
就在自己暴怒要发作之时,他突然一脸颓败不堪,毫无生气地向自己和老许深深地弯下了腰,久久没有抬起:“对不起。爸,妈…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将默默完好无损地找回来…我一定会对她好…我发誓…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见自己和老许不说话,这小子这才抬起身,眼睛突然红了,他眼神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请您二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能没有她…我爱她七年…在我心里,她比我的命还重要…”
“…我承认我确实做了卑鄙无耻的事情,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她…”
徐娟和许其正对望了一眼,她冷着脸没有说话,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被这小子对女儿的执着所震撼,但也对他的手段所吃惊。
“沈司南,喜欢一个人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借口。你喜欢我女儿不假,但你可曾尊重过她?”许其正突然厉声说道:“你要得到的不是我们的原谅,而是默默的原谅!沈司南,记住,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是用权势就能得到的!什么时候,你学会了尊重别人,站在别人的角度看问题,再来求我!你走吧!不要再叫我们爸妈,我们不想看到你,你不要再来了!”
谁知道沈司南现在那里没动,听了许其正的话之后,整个人笼罩在巨大的失落和悲伤当中。
他突然跪了下来,低着头倔强地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爸妈…我…绝对不会放弃默默…求你们…不要赶我走…”
沈司南虽然跪在那里,但他的后背却挺得直直的。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这个一向倨傲的小子就是跪了下来,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他还是狠狠地伤了他们的宝贝女儿,徐娟和许其正站在那里,气得胸口一阵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徐娟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你这个…”说到这里,她却如何也骂不下去了,女儿站在下落不明,不知道去了哪里,安不安全,会不会有什么事,这些才是头等大事。
她皱了皱眉,怒道:“你的事先记下,放心,不会轻饶你。等找到小默我们再和你算账!要是我女儿有什么事,你就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沈司南听了,迅速抬起头,他灰败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谢谢…妈…谢谢…我这就去找小默…”
说罢便站起来跑出去寻许默了…
他们到处寻不到许默,心急如焚,几乎要绝望,准备报警时。
徐娟突然接到了一个外地的电话。
她颤抖着手按下了电话,却传来了女儿的声音,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又疲惫不堪:“……妈…”
徐娟脸色大便,连忙扶着桌子“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声儿喊道:“小默是你吗?”
沈司南立刻瞪大眼睛,绝望的脸上露出一丝生气,他快速走到徐娟身边,满眼希翼地看着她。
谁知道徐娟听了一会儿那边说的话后,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狠狠地瞪了沈司南一眼,最后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好,小默,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支持你,你也大了,许多事情要自己去面对,去处理,妈妈相信你。不过…有一点,你要好好保重,常跟我们联系,让我和你爸爸放心才好…好…那先这样…”
徐娟说完便挂了电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沈司南满脸焦急地问道:“…妈…是默默吗?他在哪里?我这就去找她道歉赔不是,接她回来…”
看着沈司南火急火燎,急得满眼通红的样子,徐娟心里有些恨,但还是尽量没发火儿冷声道:“谁是你妈,不许乱叫…默默准备自己静一静,她现在不想见你…”
沈司南听了,满脸的沮丧,他周身笼罩着在伤感之中,低着头没有说话,半天才抬头看着徐娟苦笑道:“…妈,那您把她电话给我,我保证绝对不打扰她,我只想知道她站在在哪儿,安不安全?有没有好一些…”
徐娟见沈司南一字一句中都在担心许默,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臭小子也是够犟的了。
看来他的确是喜欢自己女儿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这从小养成的嚣张跋扈的气焰实在可恶,真得教训教训。
想到此处,徐娟面无表情地举起自己的手机道:“我也不知道,她说是用公共电话打的,我只知道她现在在C市,其他一概不知。”
沈司南听了自己的话,脸色极度不好,他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直到徐娟和许其正赶他走,他才踉跄了几步六神无主地告辞离开了。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许家有必要和沈家将这事告知。
许其正并未添油加醋,只是将他所知晓的事情的经过,没有任何隐瞒地告诉了沈彦国和孟春兰。
于是便有了刚才沈彦国打沈司南那一幕。
徐娟将思绪拉回,再看沈司南颓废无比地呆站在那里,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并不是自己刻意不告诉他许默的下落,而是她也确实是不知道女儿在哪里。
只是许默的性子一向倔强,她一定是恨透了这小子的所作所为,才会对他如此决绝。
看看这个沈司南,明明一表人才的,才短短两天时间,就造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哎…年轻人的事,她也管不了了…徐娟突然感到心力交瘁,于是呆便坐在那里,冷硬着脸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