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看着那抹清瘦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万千情绪杂糅。
探普通囚犯容易，探望死囚却很难。秀兰塞了五两银子过去，牢头眼睛都快粘在银子上了，却还是推脱了，不过他也给了句准话：“姑娘，想探死囚的监，你得让太爷发话。”
而秀兰祖宗八代是贫农，往上数三代往下数三代没一个认识县太爷的。
秀兰蹲在牢房的门口，暖色的太阳光落在她身上，打出一道萧条的阴影。
突然，一双黑色的长靴出现在眼前，秀兰顺着靴子往上看，儒雅俊秀的书生出现在面前。
武郡想伸手拉秀兰起身，动了动手指又放下：“我听薛铺头说了，你是想探监吗？我可以去求求太爷。”
秀兰站起身：“会不会难为你？”
“没事，你放心。”武郡脸上闪现了几分神彩：“那姜姑娘，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秀兰点头，看着他往衙门去，内心焦急的在原地踱步。
半个时辰后，武郡带着一位衙役出现，那衙役走进牢房，和牢头说了几句话，再出来时朝武郡点了点头。
武郡看向秀兰：“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姜姑娘你把握好时间。”
“谢谢。”秀兰蹲了个福礼，急忙跟着牢头往牢房里去。
监狱里昏昏暗暗，牢头带着她穿过男监，走向最后面的女监：“姑娘，就是这里了。”
秀兰将手中的五两银子塞过去：“多谢。”
牢头立即笑了，将银子塞进袖子里：“姑娘，快请进去吧。”
秀兰向里走去，长长窄窄的一条小道，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铁栏杆，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间格子里有一个朝她笑的姑娘。
荷花：“你来了。”
秀兰看着荷花，她和以往没太大区别，浅浅柔柔的微笑挂在嘴边，一脸平淡，仿佛这里不是牢房一般，秀兰突然不知道话从何说起，两个人安静的看着彼此。
最终还是秀兰打破寂静率先开口：“是不是因为魏家姑娘你才决定动手的？”
荷花一怔，又轻轻地笑了：“秀兰，你真的很聪明。”她认真想了想又摇摇头：“也不算是，不过我之前确实犹豫过。”
第40章 女子的话语权
“小黑很可爱，我很喜欢它，每次冲动的时候看见它湿漉漉的眼睛我就犹豫了。”荷花语气平静：“但只要我闭上眼睛，眼前就会闪现姐姐残破的身躯、我娘怨恨的眼神，我爹满头的鲜血，还有李家人厚颜无耻的嘴脸。”她看向秀兰，一脸轻松：“现在我终于解脱了，我做了最想做的事，我没有遗憾了。”
“让你决定动手的关键，应该是你不想让魏家姑娘重蹈梅花姐的覆辙，对吗？”秀兰问。
荷花眉梢含笑：“秀兰，你永远是从好的方面来想我。”她敛下眉眼，沉思了一会儿：“我去了魏家，讲了李大沟家的肮脏事，她娘骂我是疯子，说我是看不得别人好，故意毁他女儿的姻缘。但我也看见了那个姑娘满脸惊恐，她害怕的样子和我姐姐真像，我看见她就想到我姐姐，我就忍不下去了。”
“你是六月底去的魏家，七月中下旬才动手，你一直在等魏家主动退婚？”秀兰看向荷花。
“但他们没有退，那个姑娘和我姐姐一样，不愿意又如何，还是要嫁过去。”荷花满目凄然：“这世间女子多么悲哀，素来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秀兰在这一刻突然生出满腔的无力，一开始她就明白荷花的处境与悲愤，可她没有能力为她伸张正义，她能做的只有劝她放下。
放下，是无可奈何，是忍气吞声！
她昨天还在想她做错了，在张寡妇被毒死的那一刻，她应该把真相说出来，但现在想想这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呢？衣冠禽兽逍遥法外，会有另外一个姑娘发生悲剧，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孰是孰非，秀兰在这一刻无法判断。
荷花走过来伸手扶上秀兰紧紧皱在一起的眉眼，手上的烤链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她莞尔一笑：“秀兰，我不后悔，我使计谋害了我娘，早已罪孽深重，如今能帮她逃脱和我姐姐一样的悲剧，我很开心。”
“你想吃点什么？奶香味的蛋挞好不好，我明天带过来。”秀兰握住荷花的手，她想让她最后时刻能拥有一点甜。
“不用，来这里看我应该很难，你不要再来了，那天你也不要去。”荷花声音很低：“我求求你不要去，我不想你以后想起我就是我血淋淋的模样。”
秀兰避而不答，继续问：“我可以托牢头送过来，你想吃什么？”
“秀兰，时间不多了，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娘明知有毒还吃的毫不犹豫吗？”荷花俏皮的望着她，好像要和朋友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
实话实说，秀兰好奇，荷花曾说过枣糕是张寡妇独自做的，秀兰相信荷花的话，但张寡妇没疯没傻，她亲手下的药不可能不记得，所以秀兰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张寡妇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