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住进了医院。
马来腹部的伤口缝了五针，伤得并不很严重，没有伤及内脏。
马来的精神很好，手术的第二天就嚷着要出院。对这伤就像手上割个口那么满不在乎。大夫说那可不行，伤口开了线就麻烦了。
马来就老老实实躺在床上，饭来伸手，水来张口，连下地去厕所都有人给穿鞋。马来这是第一次住院，被人这样侍候有点不习惯。作为穷人家的孩子，这样整天吃好的，马来也有点“无福消受”。他的食谱是老K和班干部共同商定的。为了使马来因失血而造成的损失尽快得到弥补，大家主张多给马来吃鸡鸭鱼肉这类的蛋白质。每天还有大量的水果，苹果、香蕉、橘子、梨应有尽有，各种罐装的、袋装的饮料零食更是源源不断。同学们一拨一拨轮流来看他，来了都逼着马来吃，吃，吃，以至于马来吃坏了肚子。
马来成了学校里勇斗歹徒的英雄，校长在全校大会上号召全校师生向马来学习。马来的事迹还上了县广播电台，记者来采访了他。对记者提的一些问题，马来回答得都很有“境界”。
马来的病房里除了吃的不断，还鲜花不断。校长、教导主任和许多老师都来看马来，教过马来课的和没教过马来课的都来看。
老K不止一次地来看马来。一天晚上九点多了，老K批改完作业又来了。
医院里已没有其他来探视的人了，很安静。医院为了让马来这个小英雄能更好地恢复健康，给他安排了单人病房。
老K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给马来倒了一杯水，慈爱地望着他，望了好一阵，什么也不说。马来也回望着老K，也一言不发。但马来心里很幸福温暖。老K也为自己有这样的学生而幸福自豪。
好久之后，老K平静地说：“马来，你说，当时，你扑向歹徒时，你是怎么想的，面对歹徒的刀子？”
马来咬了咬嘴唇，说：“老师，我不像对记者说的境界那么高。当时，如果不是刘莉在后边看着我，我肯定会像胆小的兔子似的撒丫子逃命。老师，我心里喜欢刘莉，真的，我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胆小鬼。我并不像人们说的那么好。”
马来的眼里流出了两行泪水。
老K仍然慈爱地望着马来，那眼中的爱意似乎更浓了。“马来，你这样和我说心里话，我倒更喜欢你了，你更真实更有血有
肉了。作为男人，我理解你，我也是从你那么大过来的，也曾对女孩子有过不一般的好感。当时，刘莉给了你勇气和力量，这也不是坏事。”
马来说：“我对她的感情是不是不正常？这一段时间，我上课也不能集中精力，夜里还失过眠，做一些不该做的梦，我的思想是不是很肮脏？我怀疑自己是得了病。”
老K宽厚地笑笑说：“没那么严重，不要有思想负担。不过，这事自己要很好地把握自己，至于怎么把握，我相信你会很好地处理的。”
又默默地坐了一会。
现在，马来觉得他在初二（2）班的去留似乎已不成问题了，但他还是想把这个问题说定。马来就说：“老师，你不会让我离开你们班了吧？”
老K说：“你不说这事我也要和你说的，你，还得回你原来的班。现在我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了：当初，回老师说不要你了，其实不是真的不要你，只是为了给你造成一点挫折，让你一帆风顺并不利于你的成长。别的班都对你严辞拒绝，也是回老师事先和他们商量好了的，就是为了让你‘走投无路’。常言说，逆境出人才，事实证明，这样对你折腾一下，对你的成长确实有好处。本来，按照你当时的错误，不过就是打死了人家一只鸡，批评批评，赔偿损失，再写份检讨书也就完了。那样呢，你马来还是马来，不会有什么变化。经过这番波折，你就不再是过去的马来了。具体说吧，如果你不是被赶到初二（2）班，你就不会有修桌椅做好事的举动，也未必会有在篮球场上那非凡的表现，恐怕也就不会有女生给你包扎伤口，进而也就不会有勇斗歹徒的壮举。由于给你心理上施加的压力，激发了你向上的力量，这种作用还是好的；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使你身上的一些弱点得以暴露，比如你到原班去偷笤帚和黑板擦，你在回老师的课堂上故意捣乱，暴露之后，使你对这些弱点有了认识，这也是好的。以上这些，都是你平平静静地呆在原班所不能得到的人生收获。所以回老师对你采取这种教育方法是对你有利的，这也是回老师的一次教育实验。这次成功的实验到现在为止基本结束了，等你出院后就可以回到初二（1）班了。”
马来对初二（2）班已经有了感情，对老K也有了感情，马来
真诚地说：“老师，你就让我留在你们班吧，以后我会做得更好。”
老K说：“这是当初都说好了的，到时候要完璧归赵，或者说物归原主，我不能不守信用。再说，回老师也不会舍得你，他觉得你将来会是个人物，教你这样的孩子才有意思，才能施展自己的才能，回到原班后，他对你还会有所安排。我也不能夺人所爱呀！我相信回到原班后的马来肯定是一个新的马来，一个更加成熟的马来，一个更懂得是非的马来，一个人格修养上更加健全的马来。我凭着多年的教学经验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你说呢，马来？”
马来能说什么呢，只好笑一笑。
老K拍拍马来放在床边的手背说：“好好养伤吧，我走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包括你的缺点。这是真心话。”
老K走了。
第二天下午，回老师看马来来了。
马来想到打死的那只鸡，还是回老师掏腰包赔了人家老太婆，就说：“回老师，那只鸡不该让你赔，以后我会想办法还你。”
回老师说：“那件事已经画了个句号就不要再提了，几个钱是小事，主要的是从那件事上你能懂得一些道理就行了。”
马来说：“我要还你，即使捡废品卖钱我也要还你。”
回老师说：“你要实在这样想，我也就不和你争执了，从你的角度考虑也许是有道理的。”
回老师又和马来谈了一些别的情况，马来的学习情况，初二（1）班的情况。马来也说到老K已告诉了他还要回初二（1）班的事。
回老师说：“回去后，我想让你当体育委员，这是你到初二（2）班前我就打算好了的。怎么样，马来，有信心干好吗？”
马来想想说：“我一定不辜负回老师对我的培养教育。”
回老师说：“这倒不是我最想听到的话。你如果说，感谢老师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我会更高兴。”
坐了半个小时，回老师就走了。
不一会，刘莉来了，她拿来了一个小鱼缸，里面养了两条小金鱼，是她从家里的大鱼缸里捞出来的，她知道马来喜欢金鱼。金鱼缸放在床头柜上，看着那两条活泼的小金鱼游来游去，马来很高兴。
刘莉来过两次了。现在马来已经能够心情舒畅地很随便地和她在一起说说笑笑了，面对这个纯净的女孩，马来心中的杂念也不知不觉就淡化了。
题图 夏燕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