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接着恭敬地说道:
“虽然臣并不记得这里怎么就换了四任县令,但是有一件事情,或许陛下还记得。有一年,这里的郡守犯了个错,保太后出面说情,让陛下往开一面,陛下看在保太后的面子上就答应了,只是训斥了几句就过去了,您还记得吗?”
皇帝听闻,扶着额头仔细地回想。
这里的郡守叫于于八星,是个不入流的偏支杂胡,早年有些战功,但是在尚武的大魏国只能算是中等,倒也没有太出色。
当时保太后推荐他的时候,他特意调查了他的生平,发现他因为伤病从军队卸甲归田之后,就一直在太平郡生活,跟保太后走得近,但是为人忠厚,也没有什么劣迹。
当时正值平叛过后,多处都有空缺,他一方面为了让保太后开心,另一方面也想借此消除朝廷歧视压迫杂胡的印象,就同意了。
“等等……于于八星……后来好像是……当时他辖下一名县令病亡,他一直没有上报,并且自行找人代理县令职责,朕查出来后,他托了保太后求情,说他上报了,但是不知道为何朝廷没有收到消息,一直没有给他回应。
朕当时觉得事情不大,又见他神情恳切不像在说谎,怕冤枉了人,就网开一面训斥了一顿作罢……当时那个病亡的县令,是这个县吗?”皇帝乌雷一边回忆一边说,说到最后的时候,神情甚是激动。
沈留祯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是不是这个县,臣也记不清了。只是觉得当初的那件事情,跟这件事情很像,似有关联。”
皇帝乌雷的脸色整个的白了。
沈留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
“陛下,臣猜测,或许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先例在,陛下只是训斥而已,并没有大惩,所以给了他们继续欺上瞒下的胆子。”
皇帝乌雷眸光一转,深邃的眸子中透着沉痛,他沉声对着旁边的护卫说道:
“你去,将这里县令的告身文书找出来!”
“是!”侍卫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拿着文书走了过来,摊开放在了皇帝石余乌雷的面前。
皇帝先是紧张地看了看上头的皇帝玉玺,还有字迹规格,发现是真的没错,再一看文书的内容,发现发布日期还是两年前,任命人的名字是自己熟悉的。
分明是自己当时颁布的任命书没错。
他看到这里,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又马上疑惑了起来。
告身文书是真的,而且是两年前颁发的,他隐约记得,这就是当时他选的继任那位病亡的县令的人选。
会不会是那老农说的话有误?其实这里只是更换了两任而已,并不是四任呢?
他随即下令又将刚刚被带下去的县令叫了回来。
县令面如土色,整个人依旧瑟瑟发抖,但是已经不再激动的哭嚎了,只是低着头跪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
皇帝怒道:
“抬起头来!”
县令吓得忙举起了自己的脑袋,惊恐地看着皇帝。
皇帝仔细看着他的长相。
告身文书上记载了县令的出生年份,到今年这人应该四十三了,可是眼前这位跪着的县令,却显得更为年轻一些。
但是他胖……胖人皱纹少,看不出年龄也有可能,皇帝心想。
于是皇帝开口沉声问道:
“我问你,你叫什么?”
“回陛下,我叫……我叫……”县令眼睛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留祯见状眯了眯眼睛,轻声说:
“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想不起自己叫什么了?”语气中带着嘲讽。
皇帝乌雷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怒道:
“你不是朕当初任命的贺兰那使,你是谁?!”
第951章 这个事情怎么改?
“回陛下,臣是应了郡守的命令代理的县令,郡守说,是保太后同意的。”县令见瞒不住了,连忙高声说。
皇帝乌雷听闻,脸一下子便白了。
他本来还存着一丝侥幸,这一下全没了。
沈留祯见状,舒心地微微仰了下巴,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是胜利了的模样。
谢元看了沈留祯一眼,心情复杂。
她不赞同沈留祯知情不报,将这些不法之事藏着,变相的助纣为虐。
可是,正如他所说,陛下已经在一次又一次对保太后的妥协中,不知不觉地降低了自己的底线,如果温水煮青蛙一般。
如果不一次刺痛了他,他只会一直就那么得过且过的纵容下去。那样保太后只会威胁更大。
谢元在心中感叹:说不好,或许这就是朝堂争斗,拼的是人心,是阴谋诡谲。
毕竟,在南宋的经历已经告诉她,单凭着一腔热血,一颗光明正直的心,是远远不够的。
想着这些,谢元的脸上出现了失落的颓然之色,身姿笔直,垂眸不语。
……
……
皇帝什么处置的命令也没有下,直接就回来了。
等到了之前约定好的地点,与皇帝的仪仗队伍汇合之后,皇帝自己郁郁寡欢的进了御驾马车上休息。
谢元才敢问沈留祯,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她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问:
“哎……陛下这是还准备偏袒保太后他们吗?如果他接着这样,那我真的就失望透顶了。”
当时他们已经进了自己的营帐,正在洗漱,谢元一边叹息,一边将自己脸上的水擦干净了。
沈留祯却甜甜地笑了,神情甚为得意,他看了外头一眼,捂着手附在谢元耳边说道:
“你错了,这一回保太后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