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谢父长叹了一声,说道:“好在你的亲事已经有了着落了,不至于发愁以后嫁不出去,再填一桩烦恼,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留祯对于你的决定不以为意,相反,他还很支持……也不知道他懂不懂……”
说着,他抬眼看向了旁边的沈庆之,说:“沈兄,你如何想?”
沈父看向了眼中兴奋不已的谢元,叹了一口气说:
“我如何想?……若不是你当初瞒着我,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痛心疾首……元儿是个好苗子,若是就这么在我眼前折了,实在是不忍心。”
这句话在谢父的意料之中,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又不舍的看了对面的谢元一眼。
而谢元,一张尤显稚嫩的脸上,却笑的很快乐,很开心。
谢昀心中一痛,只冒出了一个念头——稚子天真,无知无畏。
他伸手扶着桌几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像是怕稍微慢一点,自己就会改主意似的,三两步就到了门口。
谢元以为她爹这是生气了,再也不准备认她,顿时有些惊慌,站在当地有些不知所措。
谁知谢父终于还是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微微留了个侧脸说:
“找个机会,回去给你娘看看,要不然,她总以为我在骗她。”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父和谢元追了出去,见他真的是准备上马直接离开的样子。沈父出声劝道:
“谢兄,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元儿,吃顿饭,你们多说说话再走吧。”
谢父却再也没有看过谢元一眼,说道:
“不了,该说的都说了。阿元就托沈兄照顾了,我走了。”
他带来的谢家其他人,早已经领了眼色上了马背,此时谢父一说完,调转了马头,一行人便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爹!”谢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忍不住大声喊他。
可是她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头也没回的走了。
这一刻,谢元突然领悟,当初自己突然不告而别,将背影决绝地留给了父母的时候,父母在背后凄厉地喊她,该是如何一种心情?
她顿时愧疚不已,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而另一边,骑在马上奔驰的谢父,同样哭的稀里哗啦,怕被家仆们看见他的狼狈,一马当先的跑在最前头,时不时的抬手擦一擦脸上的眼泪,伤心的感叹了一声:
“哎呀……真不知你是随了谁了。”
……
……
四月,猎场里头的草木还很荒凉,到处都是枯黄的颜色,少有春天的新绿夹杂其中。
沈留祯骑在马上,手中的弓就是个摆设的握在手里,跟在乌雷的身边跑前跑后的,一个猎物也没有。
乌雷的脸色也不甚好看,他似乎心情很是烦躁,射出去的箭缕缕都落了空。
越打越着急,索性到后来,猎物都被他惊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再也找不着一个。
于是一行人骑马的,牵狗的,撒鹰的,都成了初春散步的,缓缓地在树林里头晃荡。
沈留祯与他并肩而行,看了看他的脸色,问:“嫡皇孙有心事?能跟草民说说么?”
乌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人,一双眼睛凌厉地扫了一圈,跟着他的一个小太监立马有了眼色,招呼人停在了原地,离他们两个远了一些。
第120章 艰难
乌雷见没有了其他闲杂的人,两个人牵着马立在了当地,开始小声地说道:
“最近事情太多,我有些看不明白了。”
沈留祯没有资格上殿议政,但是乌雷却会实时不时的被派去旁听的。所以他知道的事情,要比沈留祯多上许多。
“什么事情看不明白?”沈留祯不由地问。
乌雷皱了皱眉,将手中的马鞭窝成了圈儿,说:“最近没有战事,陛下在平城中的时日变多。新政一直是我父王督办的,可是陛下既然在京中……按理说该由陛下裁决,可是陛下许多都看不懂了,于是大臣们依旧往东宫汇报。”
沈留祯听闻,说:“这不是一向如此么?我听闻,凡是新政,都是由陛下首肯,再有太子具体督办。”
乌雷眉头皱得更狠了些,说:
“是这么回事,从前陛下都是放心的交给我父王去做,只要是可以拓垦田地的,有利于增加粮食税收的事情,他都不会置喙。甚至都不会管。可是最近……”
乌雷顿了顿,说:“哎……说不清,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比往常紧张了许多……我在中间看着都很难受。”
沈留祯听闻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一旁的合安他们一队人马就呼啦啦地跑了过来。
到了近前之后,先是对着嫡皇孙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开始打量他们有的猎物。
一见还没有他们多呢。合安直接对着沈留祯冷笑了一声,说:
“汉人就是废物,一看你就是一个都没猎着。”
乌雷本来心情就不佳,听了这个话皱了皱眉头。
可是合安一向自诩跟乌雷是同一族的,是自己人,所以从来也不怎么担心过他的脸色,自然没有察觉到。
沈留祯也不恼,温和地笑着说:“汉人善种田善治理,确实在打猎一行上,差鲜卑族很多,况且沈某确实是个武废,合安兄嘴上留情,就别取笑我了。”
沈留祯说的云淡风轻,他好像总是有一种本事,将紧张的气氛给化成拂面春风,倒好似自己从来不会生气似的。
合安的表情有些扭曲,惊讶又怀疑地看着沈留祯,好像特别想将他的皮给扒开,看看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