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白只觉得额上青筋突突跳了两下。
他自己虽然没喝过酒，但见别人喝过。
不要跟醉鬼讲道理这话，还是相当明白的。
葱花固然讨厌，但为了点葱花，放弃这碗鱼，他做不到。
垂眸看向身侧的脸，陆夜白端起碗，往旁边挪了一张椅子，“我不挑了，你起来。”
温明立马高兴的扶着椅子站起来，就近坐上了陆夜白刚坐的这张椅子。
“我给你说，我今天去配了眼镜。”
陆夜白喝了口鱼汤，没应。
温明也不强求，忽然变了语气，自顾自继续说，“但是，运气真特么差，江城这么大，偏偏就碰着了前男友，昨天刚分手，今天就碰见了，你说巧不巧？”
陆夜白盯着白色汤面上漂浮的星点绿色，只觉得额外扎眼，忍不住落下去的勺子，被身旁忽然提高的声音一惊，直直的送进了嘴里。
葱香味在嘴里快速弥散开来。
脸瞬间跟着绿了。
居然……吃了葱花！
温明话还没说话，但见旁边的人僵在那里，赶忙关心的凑过去，“被呛到了吗？我给你顺顺。”
喝了酒这会有点意识就不错了，哪还记得控制力道。
一巴掌下去，直接把陆夜白整个人都给拍坐直了。
正抬起手，准备再来一下，还没落下去，就被半路截停了。
陆夜白一脸怒意，盯着那双迷蒙的眼睛好一会，才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咬牙切齿到，“不用了，你说你的。”
温明欣然，将手收回去，满不在意的接着说起来。
顺着在商场碰见顾彦成那点破事，一路从高中跟顾彦成认识，到告白在一起，然后两人结伴来了江城上大学，创业工作，絮絮叨叨直说到了分手。
接下来就是情绪到达极值之后的无脑发泄。
“上次老子去医院是去办出院的，他说老子跟踪他，为了给他难堪？老子想给他难堪，费得着花那功夫？”
“拿个高音喇叭去他公司楼底下把他恋爱内出轨的行径宣扬一遍，不比这有效？”
“你是没见他在医院护犊子那架势，跟老子能吃人似的，吃人犯法！这我哪敢！上次陆子沐泼老子咖啡的事，老子还没跟他计较！”
说累了，温明喝了口啤酒，往桌上一趴，伸手晃着易拉罐。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碗里的鱼已经挑着吃光了，还剩下夹着葱花的鱼汤，陆夜白皱了皱眉。
“在听。”
温明视线在陆夜白和桌上的瓷碗之间来回，了然的眨了下眼睛。
“把碗推过来，给我双筷子。”
陆夜白还在有些犹豫，要不要听信一个醉鬼的话，温明自己伸手过来，把东西都拿了过去。
“我帮你挑葱花。”
陆夜白俊脸上表情收紧，转头看过去，“你不是说葱花会难过，不让挑？”
温明一愣，随即勾唇，“那我难过，顾彦成不一样还是选择别人了？一个道理。骗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陆夜白，“你……”
“我怎么？挑完了，喝吧。”
说着，温明把筷子和碗一齐推了回去。
陆夜白低头一看，碗里的汤已然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绿色了。
真顺眼。
而且，挑得真快，跟受过什么专业训练似的。
算他将功抵过。
觉察到人看过来，温明偏头，眼睛暖暖眯上一半，“我熟能生巧，你这习惯，跟某渣男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陆夜白想要把挑出去的葱花，原数不动的倒回碗里。
“我跟他不一样。”
温明摇头晃脑的摆摆手，“没说你们人一样，我只是说……好，不一样。”
陆夜白盯着鱼汤，忽地冒出去一句话。
“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阳台上的窗户没关，猛地吹进来一阵风。
温明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这会好像酒醒了些。
就是，为什么那么喜欢顾彦成？
“可能是因为年少轻狂人太蠢。”
陆夜白，“……”
温明无视人脸上的无语表情，自己傻乐。
“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虽说我这算个反面教材，但，小陆总，你真的不考虑谈恋爱吗？”
“我如果能再碰到了喜欢的人，我一定也还是会倾尽我能做到的所有，去对他好。毕竟，上一段感情的错，不在他，没有必要因此禁锢自己，给他莫须有的惩罚。”
坐在旁边仔细的听着，陆夜白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复杂，他挑着原话，重复了一遍。
“第二次了，劝我谈恋爱。”
温明点头，“有问题吗？”
陆夜白看向温明的双眸中，多了丝警惕和提防。
“你该不会……”
温明很认真的听着，结果一个喷嚏打了出来，顿时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往洗手间跑。
陆夜白话没说完。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面前的空碗，放心的拉开椅子，起身跟了过去。
以往在外面应酬，他不碰酒，自然鲜少见到人喝吐的模样。
许是不称手，扶着一旁白瓷洗手池很吃力，指节都白了。
只打算站在门口的陆夜白，走了进去，在那只手彻底滑落下去之间，将其接住。
“你还好吗？”
忽然借到了力，温明有了支撑，站得稳多了。
吐是吐完了，但脑袋更难受了，本就在喝酒之前取掉了隐形眼镜，现在眼前是模模糊糊一片，什么也看不大清。
“谢谢。”
陆夜白按下马桶冲水键。
“不扶住，洗手间就毁了。”
这谁啊，声音还挺好听。
温明一个华丽的转身，面向洗手台，喊得理直气壮。
“我要刷牙。”
是他之前在餐厅，光顾着吃鱼，没注意看，还是之前的确没有的。
仰头看着他的这张脸，好红。
比起刚给他讲道理的模样，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让陆夜白觉得，要是不点头答应，这男人下一秒绝对会哭给他看。
“站着别动，我给你弄。”
温明踉跄了两下，站稳。
整个人轻飘飘的，有点像是在做梦。
他目光追随着旁边模糊的人影，从并不熟练的手上动作，生生的看到了脸上。
奇怪，明明五官都看不清，但就是有点不想挪视线。
“我记得你，你长得很好看，比顾彦成好看。”
第一次伺候别人的小陆总，技艺总归是生疏的，他按部就班的弄着，到了拿杯子接水的那一步，就听见这么句话。
男人的胜负欲，总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他分神看一眼过去，嘴角有了些弧度，“好看多少？”
温明凝眉沉思着，忽地仰头。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了陆夜白的嘴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