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身上,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见人像一阵小旋风似的消失在眼前,郑莲眼皮子一跳,想也不想的就要跟上。
见她如此,大家长谢有德突然伸出手按住了老妻的肩膀,眼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他看着刚刚制成的灵位,声音微微低沉:“他们师徒一场,总有些事情,是旁人不能知道的。”
郑莲急了:“我们是旁人吗?我们是元宵的至亲血脉,世上无人比我们更关心爱护元宵!”
谢有德并不开口。
然而他的手一直按在郑莲的肩膀上半分不曾动弹,态度十分鲜明。
谁都不许打扰元宵。
破旧窄小的书房内。
众多武功秘籍,内功心法,大儒之作,悄无声息地躺在书架上无人问津。
书皮上落了浅浅的一层灰。
一阵旋风刮进,甘霖坐于老道士寻常时候的位置,左右上下翻了许久。
她紧紧拧着眉头,最后视线定格在桌上。
她记得分明,这张桌子原是有只腿短了些,若是一不小心碰到,必定会发出摇摇晃晃的咯吱响。
但今日……
甘霖伸手轻轻摇了摇桌子,桌子毫无动静。
她的视线顺着往下,终于在右下处看见了使桌脚平齐的事物——一本黑,皮书。
将书抽出来,小桌一角猛然塌陷,轻轻的‘咚’声钻入耳中,甘霖恍若未觉,一手翻开书皮,瞧清了里面的内容。
这竟是老道士的随手记。
里面记载的内容很是随心所欲。
第一页中说——
“今有故友携酒至悲处而来,两相对坐皆茫然无语。”
第二页中说——
“饮尽苦酒,故友桎梏加身,回归悲处,而吾,天涯苍茫,来去自由如风。”
第三页中说——
“悲处更悲,故友人未归,灵位已至,我该为之高兴,只因他终于逃离桎梏,定将得以随心。”
故友是谁?
视线划过,甘霖很肯定,能让老道士浪费三页笔墨的人,定然不是无名之辈。
然而她并不在意此人的身份,更无探寻的必要,直接将手记往后翻了大半。
然后毫不意外的,在里面瞧见了自己。
一页接一页。
字眼铺满纸张,很是凌乱。
总结起来约莫就是——
“谢家女娃聪慧敏锐,生而知之。”
“谢家女娃名唤甘霖,根骨绝佳。”
“谢家女娃身有奇遇,拜我为师。”
“小徒儿懒极了,颇有好逸恶劳的嫌疑。”
“小徒儿脾气好极了,不易躁不易怒。”
老道士的字体很有特色。
他无论写什么字,在下落最后一笔时总会有意无意的往上翘。
显得很是肆意狂放。
并未细看的甘霖视线又略过一句——
“小徒儿身上烟火气太轻,她似无牵无挂,不似凡间中人。”
甘霖嗤笑一声。
修仙辟谷多年的苍蛰真人能有什么烟火气儿?
上辈子她多居于深山老林,将近百年的孑然一身,能从何处染上烟火气?
而老道士只仅仅用了两年时间便将她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云端扯了下来,已然很不可思议。
甘霖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后翻。
最后一页的笔墨好似未干。
甘霖终于停下了动作。
一字一句仔细的看。
“小徒儿,当你看见这些话时,想必我早已去了,你不必为此伤心,世人终有一死,我不过是茫茫众生里的,必定奔赴死亡的其中之一。”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身份吗?若有机会,便去寻一寻三白道人,只需提上一句‘故友未归’,便会知晓关于我的一切。”
“我大概能预料到自己的死因。”
“诚如我曾经与你说过的戏言,我这一生,故友少许,仇敌无数,以下便是我记得的仇敌名单。”
此句话后,记载了上百个人名。
而在这上百个人名中,有几个被圈出来划出特写。
老道士还是在旁边贴心地注明,被圈出来的人便是日后极有可能害他的凶手。
甘霖:“……”
果真是结仇无数。
依甘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很快便将这些人名记在了心里。
她凝了凝神,继续往下看。
“爱徒切记,如遇他们,打得过则打,打不过就逃,师父我虽并不期望你能为我报仇,但也很是期待有朝一日你剑在手时,能一剑斩断恩仇。”
既然并不期待她去报仇,那还留下这么一长串的名单做什么?
闹着玩吗?
自觉看透了老道士小心思的甘霖冷冷一笑。
上百个仇人啊……
真真是好大的能耐。
即便甘霖心里都快冒出了怨水,然而却很是老实的将手记放进了空间。
若是日后真有机会接触名单上的人,就如老道士所言,能打就打,能杀就杀吧。
总归,身为堂堂的苍蛰真人,她怎能任由自己的师傅被害而无动于衷呢?
这若是传出去了,她的老脸往哪儿搁?
进书房前,甘霖满脸阴沉,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出来以后,满脸阴沉转化为满面笑意,她心情极好的跪坐在蒲团上。
望着灵位上刻画的‘无名之辈’四字,心情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她是聪明人。
有些事即便一时想不明白,可等冷静之后,心里大概就有了数。
老道士试图激怒她。
试图以他的死,激怒她。
所以才会留下名单,供她日后寻仇。
她虽不知名单上人们的身份,可想来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若是将名字一个个的连起来,便是一张迎面而来的铺天巨网。
老道士用这张网束缚了她。
同样,老道士更希望她能破网而出。
“你想让我做什么?”
灵堂内空无一人。
谢有德与郑莲正在屋外忙碌。
甘霖跪坐在蒲团上,望着眼前静静立着的灵牌,再问了一遍:“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无人回答她。
灵案上的白烛火微微晃荡。
屋外故意压低的谈话声传入耳中,甘霖忽而垂下眼眸。
罢了。
无论老道士想让她做什么。
做便是了。
委实不用过于在意缘由。
她心里燃烧起的那把火,总该有去处。
至于这把火到底能烧多久……
时效大概是,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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