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在房中睡下,院门便从外被锁上。
做完这一切,假‘方知行’·真刘卫忍不住拍了拍胸脯,朝正向他走来的二人低声招呼。
“大人,余诉师。”
王觉颔首:“情况如何?”
刘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甘霖,这才回道:“一切都如余诉师所料,华贤平当真将属下误认成了方县令!”
越说,刘卫心中的疑窦越深。
以他的经历,自然想象不到世间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将一个人认成另一个人。
并且是在神智完全清醒的情况下。
一边想,刘卫忍不住一边偷偷暼向甘霖。
只见这人面色如常,唇边甚至携带着浅浅的笑意,握着从不离手的竹伞,伞尖在地上旋出了好深一个圈。
刘卫正想得出神,甘霖却毫无预兆的回过头来,将他的偷窥抓了个正着。
刘卫倒也不尴尬,坦率而问:“我却很是好奇,余诉师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才能在华贤平面前演上这么一出?”
说吧,他又恍若自言自语的总结:“能在青天白日的将我认作另一人,恐怕不是简单的迷药。”
此话一出,就连王觉也略为好奇的看了过去。
甘霖半点不慌,卖了个不大不小的关子:“放眼江湖,奇人异士众多,他们总有些偏冷门儿的手段法子,能蛊惑人的心志。”
“我用的办法,便是——催魂术。”
蛊惑心智?
王觉面色微有些沉重,
刘伟也拧了拧眉头,看他那样子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倘若催魂术真这么神乎其神。
日后大雍还有和安宁可言?
仿佛瞧出他们二人的担忧,甘霖面不改色的给他们喂了一颗定心丸。
“催魂术的作用虽耸人听闻,但其要求极其严苛,不仅要被催魂之人心思不坚定,施术者更需进入返璞归真的境界,否则便极有可能反噬自身。”
返璞归真?
王觉与刘卫不约而同的看向甘霖。
两人眼神古怪,像是看见了什么神奇事物。
甘霖镇定自若:“怎么,二位是觉得在下不像是那等境界的大人物?”
“确实不像。”刘卫心直,口且快:“据我所知,能真正进入返璞归真境界的约莫都是些白发白须的老头子,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哪像你似的,脸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说到最后,甘霖莫名其妙的从他言语间听出了几分嫌弃。
脸嫩?
还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甘霖唇角一抽,正想仔细分辨两句,就听到王觉开了尊口:“他何时会清醒?”
甘霖了然。
此清醒非彼‘清醒’。
“若他神志清楚,心智通达,不时就可清醒。
若他心有忧恐,忐忑,催魂术便不会被破。”
催魂术。
《功德令》中一个小小的术法。
它有两个作用。
在阳气极盛时,会令中术者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在阴气弥漫时,则会令中术者见到自己最恐惧之人。
如今,事实已经证明,华贤平最想见的是方知行。
甘霖略略好奇——
华贤平最害怕的会是谁?
夜晚即将来临。
在天黑之前,甘霖写了张纸条交给刘卫,并且温声告知于他:“在华贤平清醒之前,一定要办成。”
刘卫:“……”
一阵冷风刮过,望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刘卫头疼欲秃。
所以,他该怎么做,才能在短短时间内让阴曹地府现于人世?
……
甘霖从来都是发号施令的一方。
即便荒宅有货真价实的朝廷命官坐镇,也改不了她喜‘指手画脚’的毛病。
好在王觉心思通达,从不与人计较些许小事,面对甘霖时不时的越俎代庖,只要不涉及底线原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就糊弄过去。
寒月高挂。
荒宅越显冷清。
甘霖坐在院墙上,给正在酣睡的华贤平施了个小小的法咒。
困梦术。
梦里是十八层地狱,亦是黑白无常,更是牛头马面。
各种血腥恐怖的画面一涌而上。
活生生的,把华贤平吓醒了。
对此,甘霖还有些遗憾。
她不过是将当初在地府的见闻‘分享’了千分之一的画面出来,谁知华贤平这般不惊吓,好歹也在人世间混迹了几十年,可心态还是一点也不稳重。
屋内一片漆黑,华贤平满脸仓皇。
望见窗外透进的银光,他再也忍耐不住,就这么赤脚跑了出去。
推开房门入院,华贤平猛然停住脚步。
眼前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这不是他住了几十年的华家正院吗?!
华贤平眼神恍惚,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密集的雨滴砸在院中的树上,垮啦啦的‘簌簌’声不绝于耳。
恰在这时,有人在外门敲院门,伴随着凄厉的呼喊。
“老爷!您饶了央儿吧,我相信他是无辜的,他怎么可能与自己的亲爹作对?一定是有人在暗中陷害他。”
“什么《华荣医经》?那东西难道比老爷的亲儿子还重要吗?”
“老爷,您开开门啊——”
此情此景,熟悉的不得了。
就在华贤平愣怔时,已有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上前去将院门打开了来。
他认出了这人是谁。
——是必定要在他夜眠时,在旁边的小屋里守夜的华管家。
华管家打开门,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拒绝:“夫人,老爷已经睡下了,您有事明日请早。”
华夫人魏月晔满脸焦急:“管家,你就让我进去吧,我有事想与老爷说,今日不说就晚了!”
不知何时,华贤平的袖子开始往下滴水。
他明明站在屋檐下,可浑身都湿透了,连发梢都紧紧的贴着外衣。
雨越下越大。
院落里的青石板被冲刷至反光。
华贤平机械的低下头,看清了如今自己的模样。
白头发少了两根,眉眼间的阴郁看了令人止不住害怕。
华贤平双手轻颤。
莫名其妙的,他大拇指处出现了一道撕裂伤,伤口正不住的往外渗血。
院门口的纠缠还在继续。
一个非要进,一个非不许。
恍惚之间,华贤平思绪沉淀,极为不耐烦的出声:“大晚上的,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立马送夫人回院子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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