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好兄长。”
老道士抚了抚胡子,语气悠悠:“但你也该知道,这孩子过于早慧,心性偏又懵懂,必须加以正确的引导,日后才不至于走入歧途。”
谢宗不置可否:“前辈所言有理。”
一大一小进了书房,坐下便是两个时辰。
午时将至,长袖轻卷的老道士端进一盘品相上佳的樱桃肉,再提上一壶好酒,美酒佳肴,好不快哉。
谢宗说:“前辈与我想的,很不一样。”
老道士反问:“哪里不一样?”
谢宗斟酌着说:“我原以为,像前辈这样的避世高人,当该不识人间烟火。”
“非也。”
老道士摇头晃脑:“活在世上,随大流也好,走独桥也罢,身上总是要有些烟火气,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徒儿,你说是不是?”
被点到名的甘霖无辜歪了歪头,表情懵懂无知。
见她如此,老道士仰颈饮尽杯中酒,但笑不语。
黄昏时分,沉凝在天边的余晖折射出昏黄的光芒,光芒穿过叶缝间形成稀稀落落的小光点,在甘霖白净的脸上洒出一片斑驳。
在最后一丝日辉光芒消散前,兄妹二人踏入了谢家门槛,甘霖心系修炼,一入夜便做出困倦的样子。
烛油昂贵,贫苦人家难以负担。
当天色黑尽时,环溪村也随之陷了一片寂静黑暗,谢为安夫妇二人更是早早进了梦乡,甘霖便在趁着黑灯瞎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小木床上。
《功德令》与她上辈子所见过的所有修炼功法皆不相同,它不挑灵根,修炼时亦不依靠灵气,唯有功德才能与之相配。
翻至《功德令》的第三页,到第四页,无论用何种方法皆不能再进一步。
这便是极限了?
甘霖隐约明白。
从孙茵身上得来的功德,只能修炼到此处。
看着半尺厚的《功德令》,甘霖眼神震惊又绝望,颇有些怀疑人生。
依照这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进度,想要修完《功德令》,到底要至何年何月?
不过,蚊子肉也是肉。
深觉自己闲太久快生锈的甘霖迫不及待的投入冥修,十数个乳白色光点从她身上各处冒了出来,平稳的在周身形成白色光圈。
不知过去多久,在众多毫无动静光点中,有个光点‘突’的跳动了一下,随即从圈中脱身,飞速隐入甘霖眉心。
甘霖满头大汗的睁开眼。
围绕在身周的光圈瞬间溃散无形。
原来如此。
甘霖恍然大悟。
之前的功德落在她身上,只当于储存。
只有经过真正的吸收吐纳之后,功德方会转化为灵力能为她所用。
可谓是难修至极。
外间传来公鸡打鸣之声,甘霖恍然惊觉,她竟不知不觉的打坐一整夜,此时也不感困倦,精神异常充足。
这便是修炼的好处。
甘霖不再耽搁,眨眼出了空间。
她刚在木床上闭上眼,亲娘吴梅就揉着惺忪的眼眸,慢慢吞吞的从炕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褥子。
看不起谁呢?
她没尿床。
甘霖在心里嘟嚷两句。
彻底清醒的吴梅心满意足的在甘霖面上‘啵’一下,利落起床热奶。
说来奇怪。
自从元宵满了六个月能吃其他东西后,就自觉断了母乳,吴梅自是心疼不已,可在强行试过几次后,也不得不承认女儿确实‘厌倦’了奶·水,为此一家人绞尽脑汁,最后与村里一户养羊的人家谈好。
每月给那家人半两,用以换取每日一罐新鲜羊奶。
极是方便。
饭桌上,围坐了一大家子人,几个年龄较小的孩子吃完饭后跑出家门疯玩。
这时,谢家二哥谢祠刨了口饭,含糊不清的说:“临塘村在招人挖矿,一月三两银子,我打算去试试。”
谢祠已满十六。
长相遗传谢家大伯谢为文,虽不如谢家大哥谢宗白皙精致,但胜在壮硕有型,肤色也是健康的小麦色。
仗着年纪小,甘霖有幸见过家里几个哥哥的腱子肉。
其中最夸张的就是二哥谢祠。
别看他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在他略宽的衣袖下,隐藏了时刻准备喷薄而发的力量。
那一拳头下去,大概能把一尺多厚的木板击穿一个洞。
此时,听到他想去挖矿,一家人也只是稍微讨论了会儿便应了下来。
谢有德语重心长的嘱咐:“你郑家叔伯恰巧也在临塘村,听说日子不大好过,你过去后有能力就多照应几分,切记凡事能忍则忍,不要惹事。”
谢祠两口刨完碗里的饭,闻言认真点头:“那矿每年只开两个月,到八月份就封了,我就是去赚两个月银子,能惹什么事?”
对于他的话,谢家人皆投以‘深疑不信’的目光。
就连甘霖也听出了二哥这话有多不走心。
若说大哥谢宗为人沉稳少言,城府难测,仿佛一座靠得住的坚实大山。
那二哥谢祠就与他是两个极端,嫉恶如仇不说,还脾气火爆,城府更加如低洼。
说白了就是缺心眼。
甘霖心下唏嘘。
她有些怀疑,二哥缺的心眼是不是补到大哥身上去了?
否则明明是一个爹一个娘,差别为何如此之大?
也不知大伯母曾经有没有在午夜梦回时心生感慨。
这省心的省心的要命,这不省心的……不省心时也要命啊!
到了晚间,甘霖回到空间修炼,刚在功德树下站定,就见树上最西边枝头上的团子泛出点点红光。
她摄光团入手。
“我乃临塘村郑定,天辰一年死于矿山坍塌,我原本与段家段釉定有婚约,但我已死。”
睁眸瞬间,隐约听到郑定在她耳边低喃——
“我有两愿:
一愿解其姻缘帖,还汝自由身。
二愿佳人如往日,岁月莫蹉跎。”
临塘村?
这不就是二哥即将去挖矿的那个村子吗?
矿山坍塌?
塌掉的该不会就是临塘村的矿山吧?
甘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修炼时也觉心神不稳,异常艰难。
是以翌日一早,她便缠着谢祠,很不客气的用上平时最瞧不上眼的小孩子特权。
一哭二闹三打嗝。
把一大家子人闹得焦头烂额,偏生又舍不得对她动手。
最后,谢宗将甘霖提溜在一边,肃问:“元宵,你不想让你二哥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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