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叶翎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样子仿佛褚越要带她去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褚越也不是非要让她去，况且战场凶险，刚才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也根本没经过深思熟虑，但叶翎的反应还是让他有些失落。
“我说笑的。”男人伸手在她头顶上抚了抚。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今天褚越跟她说话都异常的温柔，是不是方才跟那徐小姐做什么事，他心虚了？
“这一点也不好笑。”叶翎嘟囔道，站起身，“药上好了，我去知兴堂的事……”
褚越：“我后天一早就要走了。”
“……”叶翎愣住，“这、这么快啊！”
之前一直听褚越和唐煦提到要在年前出发去龙延关，虽觉得太快了，但也没这样切实的感受，“后天”这个准确的时间从褚越嘴里说出来，才让她如梦初醒，他是真的要走了。
“舍不得我走？”褚越拉过她坐在自己怀里，叶翎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一想到他就要走了，便也不挣扎了。
“那倒也不是，就是……那个香囊我还没绣完。”叶翎支支吾吾道，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指，无意地数着他垂在耳边的几缕墨发。
男人听着只觉得好笑：“所以，在我离开的时候，还能带着它一起吗？”
“当然可以，其实也没剩多少了，这两天我就赶出来。”也不是她绣的慢，她只是爱偷懒，再一个总是绣的难看，免不了要绣了拆，拆了再绣。
褚越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翻开了书案上的一个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块令牌给她：“带着这个去知兴堂，想去几天都可以。”
叶翎看着手里的东西，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真情实意地道谢：“谢谢！”
“就这样？”
她坐在男人怀里，褚越的位置比她低，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她颈侧，像有人拿着羽毛在挠她痒痒，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还来不及回应他的问话，后颈忽然被人攥住，让她没有可逃的余地。
叶翎陡然回神，可惜为时已晚。
叶翎被禁锢在他怀里，抗争无果，只能发出几声嘤咛以示抗议。
褚越的吻并不如他今日与她说话时的温柔，甚至带着一些躁动不安。
叶翎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不清醒了，抓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知是在推拒还是在迎合。
“将军，晚饭好了，要给您送进来吗？”帐外侍卫的声音显得小心翼翼。
这一声打断了里头情绪正浓的二人，叶翎咬了一下男人的舌尖，听到“嘶”一声，猛地把人推开，站起身。
褚越吃痛，用手抹了一下，竟然还真被她咬出血了。
男人靠在宽大的椅背里，歪头看着一脸绯红的叶翎：“现在的力气倒是比以前大很多。”
叶翎面露不解，她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褚越笑笑没解释。
从前的叶翎在他怀里挣扎的时候跟只小奶猫的力气差不多，是完全可以忽略的存在。
现在的“沈孟离”不同了。
“趁天还没黑，回去吧！”
叶翎双目微瞠，外面都在叫他吃饭了，居然都不跟她客套一下？
“将军都不留我用饭的吗？”
男人起身逼近两步，直到她往后撤了一步，才停下，居高临下看着她有些微微红肿的唇：“你不走，今晚就不用走了！”
叶翎倒抽一口凉气，手里攥着褚越给她的令牌，头也不回、着急忙慌、火急火燎兔子似的离开了。
回到家后的叶翎为了摆脱方才那暧昧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中重复闪现，决定沉下心来把那搁置了许久的香囊给绣完。
可惜看似简单的活儿成了她难以逾越的一座大山。
折腾到大半夜，顶不住困意，叶翎终于在小喜的再三催促下熄灯睡了。只是第二天一早又开始钻研琢磨。
小喜看着自家夫人又开始忙活那只香囊便忍不住道：“夫人，您说将军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可你这针线功夫……恐怕是赶不上了呀！要不，您就让我给您作作弊？”
叶翎坚决摇头，褚越说过，不是诚心诚意的，会出事的。
再怎么样，她也不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不出小喜所料，今日夫人又熬到了大半夜，好在那香囊已经快完工了。
眼看着离将军出发不剩多长时间了，叶翎再问小喜“我这样绣对不对？”“这看得出来是朵荷花吗？”“这样可以吗？”她都是点头给予肯定。
若再告诉夫人实话，恐怕夫人又得拆了重来。
剪掉最后一个线头，叶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夫人，该睡了！”小喜给她捏了捏肩膀，“我听丁伯说，将军明早寅时准时到留月亭，王上会在那里亲自送将军出发。您再不休息，怕要赶不上的。”
“知道了，”叶翎点点头，“你去给我准备热水，我简单洗一下就睡了。”
“是。”
“还有，早上一定要早点叫醒我。如果我不醒，就拿水泼。”
小喜：“……”
“听到没有？”见她不答话，叶翎又问一遍。
“是，拿水泼。”
小喜走后，叶翎伸手仔细将那装着平安符的香囊捋平整，越看越喜欢。
她自己也知道这手艺实在够次，但好歹是自己第一次绣出来的东西，心里还有几分得意的。
夜深人静，只听得寒冷的北风吹得枯枝咿呀作响，泛着微微冷光的弯月挂在天上，清清冷冷。
有人披着大氅裹着一身寒气悄声来到听溪院，轻车熟路推开了寝房的门。
看着里间的灯还亮着，男人不自觉蹙了蹙眉，褪下披风挂在屏风上，这才发现这个女人竟然趴在榻上的小桌上睡着了，桌上放着的是盛满五颜六色绣线的盒子。
褚越在小桌的另一侧坐下，看着她半张脸压在胳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想必是累极了吧！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袖子下方压着的东西上。
他轻轻将其扯出来，不出所料，是一只香囊。
褚越凑在蜡烛旁，仔细端详叶翎绣出来的作品，那绕成一团粉色的东西应该是朵花，但是看不出来是什么花，旁边蓝色的几条毫无章法的线条，他实在是猜不出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其仔仔细细收进了里衣的内兜里。
男人起身动作轻柔地将其抱起朝床边走去。
“夫人……”小喜端着热水进来，看见有人吓了一跳。
“嘘，水放下，你去休息吧！”褚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深怕惊扰了怀里睡熟的人。
小喜乖乖照做，放下热水，悄声退了出去。
褚越给她脱了外衣，又拧了帕子给她擦了脸和手，这才抱着她一起躺下。
现在离寅时只有一个时辰了，即便是躺下，他也不可能睡着。
但这一个时辰，对他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等了好久，希望你能信任我，将秘密告诉我。”不过事实证明，叶翎最防备的人，就是他。
“不过也没关系，我愿意继续等。”男人低声道。
可惜，叶翎什么也听不见。
这一个时辰过的很慢，也很快。
慢到褚越能够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回忆到如今；
快到他不过上一刻才将人放到床上，下一刻唐煦便在屏风外告诉他时间差不多了。
“知道了。”褚越将已经被枕麻的手臂抽出来，起身穿衣。
扣好了腰带，行至门口，却又停步折回，俯身在熟睡的女人额上深深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这次不知是她听见了，还是在做梦，哼哼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男人无奈笑了笑，起身离开。
小喜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正要离开的褚越。
“将军。”
“不用去叫夫人了，让她睡吧！”褚越吩咐道，“还有，告诉她香囊我带走了。”
“是。”将军的话，她自然是不敢不听的。
“对了，小姐呢？”褚越又问。
“小姐……入宫了。”小喜说，“小姐不知您今日还会回府，王上说带小姐入宫留宿一晚，今早顺道带小姐去留月亭送别将军。”
褚越闻言，后槽牙咔咔作响。
这个叶川，一天到晚小心思还不少，褚芸这个丫头也是个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
队伍比褚越早一刻到达留月亭，原地修整等待他们大将军的到来。
叶川和褚芸也已在留月亭翘首等待。
“哥哥来了！”褚芸看着那个由远及近的策马而来的身影，有些激动。
褚越翻身下马，进了留月亭，朝叶川敷衍地行了礼便将褚芸拉去了亭子外。
“哥？”褚芸的手腕都被他攥疼了，“你干嘛呀？”
“昨夜为什么不在府中？”褚越拉着脸问。
“……你昨夜回过家了？”她还以为褚越是从玄武大营直接出来这里，这才答应了叶川的提议，在宫中留宿了一晚。
毕竟从宫中出发到留月亭，比将军府要近一些。
褚越捏了捏眉心，带着警告的意味：“此次龙延关之行，归期不可测，但是这叶川，我不许你跟他再走近。”
对于褚越直呼王上名讳，褚芸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若是能当王后，这不好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