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小喜也不瞒着他了：“我是说那封和离书确实是被我捡到了，不过我已经交给夫人了，这会儿想必是已经化为灰烬喽！”
听她这么一说，唐煦一颗提起的心稍稍放下：“这回没骗我？”
小喜：“骗你作甚？”
叶翎的香囊还没缝出个样儿来，沈念念回来了。
“依奴婢看，你就该先晾着她，让她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小喜揣着手道。
“让她进来吧，刚好，我也有些事情要问问她。”叶翎头也没抬，手上还在跟那针线较劲。
“是。”
沈念念裹着丝丝寒气小心翼翼走到叶翎面前，没敢太靠近，轻声道：“夫人！”
叶翎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在榻上，掀起眼皮看着她：“来这儿坐！”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在榻的另一侧落座。
沈念念犹豫片刻，还是顺从地过来坐下了。
“小喜，沏壶好茶。”叶翎吩咐道。
“是。”小喜丫头瘪了瘪嘴，看得出来十分不情愿，但还是领命去了。
“夫人，我……”
叶翎抬手大胆他：“不必解释什么，我都明白。”
“明、明白？”沈念念心中打起鼓来，她都明白什么了？
难不成她的心思早已被她看穿了？
叶翎轻笑一声，意味深长打量着面前这张战战兢兢的小脸。
沈孟离的模样已算是不得多见的美貌了，而沈念念虽不如姐姐的艳若桃李，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更容易招人心疼。
“今天我们便把话摊开了说，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便是。”叶翎道。
沈念念点了点头。
“你现在还喜欢谢昀吗？”她问。
后者一惊，抬头对上她坦然又认真的目光。
她没想到沈孟离会问得这么直白。
见她没有立刻回答，叶翎也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接着问：“那你现在还想嫁给褚越吗？”
这个问题她更不能轻易答了，她当然想，但是她摸不准沈孟离的意思，她若照实回答，很可能会直接被赶出去。
沈念念的反应在叶翎的预料之中，这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重，即便她说了让她说实话，她还是会遮遮掩掩，心里拐七八个弯去找一个不痛不痒的答案。
“我换个问题，”叶翎道，“如果让你在谢昀和褚越之间选一个嫁了，你会选谁？”
沈念念：“……”
“抑或是两个你都不喜欢，想要另觅良人？”
“我……我愿意嫁给将军。”沈念念鼓起勇气道。
闻言叶翎笑了笑，果然不出她所料：“既然你一心想嫁给褚越，却又跟谢昀牵扯不清，是为什么？”
“我、我……”
“是想替我跟他牵线搭桥，让我们重拾旧情，到时候再借机让褚越知晓，要是褚越能顺势休了我，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对不对？”叶翎脸上的笑容随着质问渐渐褪去，眼里只剩下冰冷。
沈念念心中一慌，赶紧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姐姐误会了。”
“姐姐？”
“夫人、夫人误会了！”沈念念慌忙改口，“妹妹真的没有那样的想法，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必解释，”叶翎打断她，竖起一根手指在她嘴边，“你解释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重要，我只看你做了什么。”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但你做的事我全都看在眼里。”
言下之意，你目的为何，她已经一清二楚了。
“进京之前我给过你机会的，也警告过你，你可以打褚越的主意，但是万不能把那些下三滥的小伎俩用在我身上，可惜……你根本听不进去我的劝告。”
“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沈念念呆呆道。
叶翎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那动作可谓是温柔至极。
“你跟着我奔波千里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除了我还能仰仗谁呢？”她道，“我本打算在褚越去龙延关之前，跟他提一提将你收房的事，即便他心里装的另有其人，我不敢保证他有一天会爱上你，但我敢保证只要你在他身边一天，他便会庇护你一天。”
沈念念听着她的话，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叶翎话锋一转，“你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根本不必我替你操心，你也没有我想象中那般柔弱，你的路可以自己走。”
“夫人，我……”
叶翎拿起刚才放下的针线：“我记得你针线活很好的，教教我这个针法应该怎么绣。”
沈念念被她强行转移话题，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到她手上的绣布上。
“这是……给将军绣的香囊？”
叶翎点头，然后笨拙得在绣布上戳了一针，再定睛一瞧，她无奈叹气，总是这样，明明眼睛看的是一条平线，但等到手操作出来，十有八九是歪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沈念念有些看不下去那七扭八扭的针脚，伸手过去：“要不，我替夫人绣吧！”
那是再好不过了，叶翎刚要把东西给她，忽然间又犹豫了，褚越的话回荡在耳边：平安福这东西很灵的，不是真心实意，很容易出大事……
“呃……还是算了，我自己来吧！”
她都这么说了，沈念念也不好再说什么。
“醒了，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叶翎低头研究针法，一边打发了沈念念。
沈念念神游天外一般往外走去，沈孟离今日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好上许多，但她输的那番话却又让她不知所措。
此时的沈念念亦不知如今沈孟离这个态度，对她来说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好事。
“将、将军！”沈念念刚挑了垂帘走到外间，便撞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外头的褚越，可把她吓了一跳。
男人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压着一双俊美，薄唇紧抿，双手负在身后。
“出去。”褚越面无表情。
沈念念咬了咬牙，轻步退了出去。
叶翎自然听见了沈念念那惊慌失措的声音，知道是褚越来了。
褚越进来的时候，叶翎正在收拾她的针线和绣布。
“将军什么时候来的啊！”叶翎赔着笑脸问。
“小喜出去沏茶的时候。”
“……”那刚才她们说的话，岂不是都被他听见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再装傻充愣，看男人脸色不太好，她赶紧上前将人拉到旁边坐下：“那将军觉得我方才的提议如何？”
“什么提议？”褚越明知故问。
“您觉得念念怎么样？”叶翎小心翼翼问道，“虽说我方才刚警告过了她，但将军若是中意，我绝对不会从中阻拦的。”
你当然不会从中阻拦，你甚至还会帮忙把她送到我床上来。
褚越越想越气：“你既然知道我心里有人，还要将沈念念送到我的后宅来？”
叶翎摊手：“不是您说的，这世界上相爱的人在一起相守一生的，少之又少，十有八九的人跟对方过完了一辈子，都不知何为爱情。”
“眼下我没那个能力为她既找到爱情，又寻到好的归宿，只能先顾着她的人了，再说，她也喜欢你。”
“她也喜欢我？”男人嗤笑一声，一把拉过她的胳膊：“那你呢？”
叶翎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他怀里，下一刻便被人摁住了肩膀，不让她逃离。
男人咬牙切齿的话语就在她耳边，温热暧昧的气息瞬间蔓延开来。
“你、你先让我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叶翎慌了神，甚至不敢跟褚越有目光的对视。
“你说，我听着呢！”褚越低声道，放在她肩上的手，开始有意无意地勾弄起她的耳坠。
琉璃耳坠的微弱动势仿佛是从她耳朵上扯动到了心底，搅得叶翎心里麻麻痒痒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你喜欢，这个给你。”为了不让他打扰自己的思绪，叶翎索性将另一只耳朵上的耳坠取下来，塞他手里。
然而男人却不以为意，这头收下了她的耳坠，肩上的手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说沈念念喜欢我，那你呢？”褚越又问。
“我……”叶翎踟蹰片刻，“我喜不喜欢你重要吗？反正你有心上人，你只要关心你的心上人喜不喜欢你就好了。”
“我现在不是正关心着吗……”话音一落，那作乱的手在她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
这一下让叶翎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他说的话。
“你说的心上人是、是……”她不敢再往下说了，仿佛只要自己不说出口，这便不是真的。
有夫之妇，自己也确实是有夫之妇。
“回答我的问题。”褚越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褚越喜欢她，心上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叶翎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悲凉，看着他良久，终究是摇了摇头，垂下眼轻声道：“将军不是我的有缘人。”
原来褚越的爱也不是那么难以得到的，只是对上辈子的叶翎来说，太难太难了。
难到她根本没有机会开口问，便已被他拒绝。
而作为沈孟离，她如今却轻而易举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