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多加点花瓣，你，再去烧些热水过来。”是司灵的声音。
我现在在哪里？我记得我是和素娘在一起的，然后，然后……我醒了，我看见了帝君，他布下了奇怪的阵法，然后宁姝来了，她拆了我的骨头又帮我融合，然后……然后又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你们快看，公主的眼睛在动。”有人惊喜的叫了一声。
“看来是要醒了，快去禀告殿下。”
我费力想睁开眼睛，可是依旧不能。
“阿葭，好孩子，你能听到娘的声音吗？”我感觉到母亲在轻轻拍打我的脸。
我听的到，我听的到，可是，我醒不过来，拼了命也醒不过来，就像入了极其复杂的梦魇，你们能不能狠狠给我一巴掌，看我能不能醒过来。
“殿下，公主好像还是在昏睡。”司灵劝道。
母亲将手从我脸上拿开，叹道“你们先为她沐浴吧，不要误了吉时。”
吉时？什么吉时？我又要被安排做些什么吗？我不要，我不要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就不能先告诉我吗，就不能问我同不同意吗？
我被人抱起来擦干身体，穿上一层又一层的锦衣，我的头发也被高高束起， 有人在上面缀上了珠翠，她们给我抹了粉和胭脂，又细细画了眉，最后我听到司灵说：“咱们公主这样一打扮也是个美人呢，帝君一定会喜欢的。”
为什么我打扮了要给帝君看？我的心开始不安。
当一块厚重的布盖在我的头上时，我终于明白我这是要嫁人了，而且要嫁的还是帝君，那个十几万岁，有着十三个儿子的冥司帝君。
母亲，母亲您在哪里，您告诉我，您怎么会答应？怎么能答应？
我被然搀扶起来向外走去，我听见四周仙神们的欢呼声、议论声、叹息声。
“新娘到。”前方响起高亢的司仪声。
不行，我不能去那里，我不能，我呐喊着，蒋白葭，快点动起来，快点逃离这里。
可惜，我依旧僵硬着，就像被施了最厉害最痛苦的定身术。
在仙神们的欢呼和祝福中，我被搀扶上了高台，我被摆弄着与帝君完成了婚礼的仪式，我听到仙神们高呼着赞歌。
最后我被扶到安静的喜房里，我感觉到燃烧着的喜烛的热度，犹如烈日灼心。
寂静，无比的寂静，似乎没人敢靠近这里，就连殿中那喧闹的声音一点也没传过来，一切似乎都在这个房间外戛然而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脚步声，一声一声踩在我的耳膜上。
吱呀，门开了，有人似乎在桌边坐下，我听见了倒水的声音。
沉默，恐怖的沉默。
一杯水接着一杯水，亦或是酒。
我依旧努力想要让自己僵硬的身体动起来，若是全身不能动，那就从一根指头开始。
他来了，他走过来了，他在我身前停了一会儿，随后我感觉自己头上的盖头缓缓被揭开，而我，也终于生出了力气
。
“走开。”我尖叫一声猛力推开来人踉跄的向门外跑去，可惜身体虽然能活动了，却一点也不灵巧，几步之后我一头摔向地面。
眼看着就要碰触到坚硬的地砖，一双有力的臂弯将我拦住，我不敢抬头看。
“帝君，您放我走吧，我们不合适的。”我颤抖的哭泣着。
没有回答，如果不是被他抱着，我一定会以为这个房间就我一个人。
良久，我才听到一声叹息：“走？你想走去哪里？”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这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丝丝冷意，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宁少悯的声音？
我挣扎着回过头，这一眼胜过千年。
“少君，怎么是你？”我不敢相信的问道。
“你以为是谁？”他的眼眸里有我的身影。
我抽噎着摇了摇头：“我，我以为是……是帝君。”
但当我说这句话的同时，我发现他头上戴着君王的冠冕，喜服也是按照帝王的制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帝君已经……
宁少悯的脸上有着悲哀的神情，他沉默着将我扶起来。
“帝君是不是已经归入虚无了。”我小心问道。
他点了点头，我也沉默了。
最后一次见帝君是他和宁姝为我塑仙身，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帝君究竟是怎么会这么快就归入虚无的，母亲又是怎么打消了送我回阳世的主意让我嫁给宁少悯的，还有，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你节哀。”我安慰道。
“谢谢。”
我们就这样坐着，相对无言，我虽有千言万语，却只能拦在喉咙里。喜烛渐渐燃烧殆尽，窗外透进微光，一切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那忘川水拍打水岸的声音。
宁少悯看了看窗外站起身来：“你休息吧，冥司近来事情繁杂，我先走了。”
我忙站起来：“哦，好的，少……帝君您慢走。”
生疏，忐忑、客气，这是我们目前的状况。
宁少悯走后，司灵带着侍女们前来帮我洗漱，她见我已经清醒，自然是吃了一惊。
“我母亲现下在何处？”
“恐怕是在朝堂上。”
“你留下，让其他人出去，我有话问你。”
“是。”
侍女们都退下。
“我是怎么回到冥司的，我昏迷了多久？”
“是殿下将您带回来的，您已经昏睡了快三个月了。”
快三个月，我知道她说的是冥司的时间，那人间岂不是已经过了七年多了，竟然又过了七年多。
“先帝是什么时候归入虚无的？”
“就在您被接回冥司第三天。”
“帝君就这么接替了帝位，没有发生什么事？”
“先帝归入虚无前就传了旨意，虽然有些殿主认为大少君更为合适，但是毕竟有先帝的旨意在，所以也并未发生什么事。”
怎么会这么平静，如果真是如表面所看到的这样，那帝君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我，我的婚事怎么回事？”
“自然也是先帝的旨意，帝妃您已经被重塑了仙身啦。”
听到她
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我的身体，仿佛那恐怖的疼痛还是昨日之事。
“行了，你下去吧，母亲下了朝堂后你来叫我。”
“是。”司灵想要退下，但又停住说道：“帝妃，这称呼您需要改一了。”
“称呼？”
“是的，比如在外人面前，您应称您自己‘本宫’或‘本君’，对帝君您可称自己‘妾身’，对于殿主，以您现在的身份应直呼其封号才对。”
对于母亲，我要直呼封号么？
司灵走后，我靠在窗边仔细回想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昨夜因为一直陷在突然成亲的惊讶之中，此刻我才有精力来梳理这一切。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忆。
母亲来的时候，我已经记起了那天发生的所有的事，包括帝君与宁姝的对话，我也感叹自己昏迷这许久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也奇怪为何帝君没消除我的记忆，无论换做是谁，都会不想秘密被知道吧。
“见过帝妃。”母亲缓缓行礼道。
我忙起身拦下，难道真是一朝为君王，十年恩情断么？
“母亲您快快请起，你别这样。”
母亲给了我一个制止的眼神，那眼神在说，孩子，从今往后，只有君臣无母女。
我强忍着泪水，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我行礼。
“帝妃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是，好多了。”
“帝妃是有话要问小王？”
我的身体有些发抖，我实在忍受不了这奇怪的气氛，便让其他人都退下。
“母亲，现在没旁人了，咱们好好说话吧。”
母亲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想知道什么？”
“我是怎么回来。”
“我带你回来的。”
“是从哪里带回来的？”
母亲没有说话，她似乎在想要怎样回答。
“是不是从一片白纱帐里，是不是帝君让您去的？”我紧接着说道。
母亲惊讶的看着我：“你都记得？”
“是，记得，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孩儿都记得清清楚楚。”
“快忘掉这些。”母亲一把捂住我的嘴低声道：“不要记得，永远不要记得。”
我从母亲手中挣扎出来：“您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我听到他们说到您的双世，娘，您是不是真的幻出了双世，那另一个你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很恐怖？”
母亲脸上一片凝重，半响才回道：“我现在也不敢确定，我还没见过她，但我隐约又能感觉到她存在。”
“那母亲为何要留在冥司，您知不知道，万一您那双世真如帝君说所是极其黑暗面，您是逃不掉的啊。”
“我没想过要逃，倒是你，也因娘而不得不留在这里。”
我轻轻抱住母亲：“娘，我们之间没有‘不得不’这三个子字，您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母亲也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傻孩子，都嫁人了，夫家才是你的家。”
夫家才是我的家么？我不由自主的又想到西海龙宫一树繁花下的两个身影，心中似乎压上了一块石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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