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开口想喊素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嘴根本就张不开,不禁不能发声,甚至连身体都动不了,我这是怎么了?
就在我心中惊骇不已的时候,纱帐缓缓飘动,纱帐外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男人。
佝偻着身体,走的缓慢,仿佛身上压着千斤重担一般,脸藏在帽檐下的阴影里。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能动了?
那人慢慢走进,脸也从阴影里显现出来,这个人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这人,竟然是帝君。
帝君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要用这些奇怪的符将我困住,母亲呢,母亲知不知道?不行,我要快点动起来。
就在我勉力挣扎的时候,帝君却在我身边站定,他缓缓摘下帽子,在我身边放下一只碗,又将长袖挽起来,最后拿出一把刀将他的手腕割破,鲜血滴了满满一碗。
看到他做这些,我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我感觉前几日老君说的剔骨重塑仙身可能就要发生了。
不知为何,我心中无比的恐惧和排斥,我似乎已经感受到一种无边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帝君用食指沾了血开始在我躺的石台上画着奇怪又繁复的花纹,他的血里并没有很强烈的血腥味,反而有一种甜腻的清香,是忍冬的花香。
他的额头有汗珠,他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仿佛画这些花纹正在消耗他生命一般,画到最后的时候,他几乎是撑在石台上。
“你竟然要帮她重塑仙身?”纱帐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你来了,进来吧。”帝君疲惫的说道。
纱帐被掀开,走进来的是一个极其华丽的贵妇人,珠兰环佩,云髻飞扬,不是宁姝又是谁,可她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听帝君的语气竟然是知道她要来,或者说是帝君邀请她来的,奇怪,按理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啊。
宁姝看着疲惫不堪的帝君,眼睛里有着莫名的情绪:“你又何必做到如此,帮她重塑身体的方法多得是,何必要用这一种?”
帝君道:“方法的确很多,但唯有这一种是只凭你我二人之力就可以完成的。”
宁姝听完眉头一皱:“我们二人?难道秦广王他们竟然还不知道你要帮这个孩子重塑仙身?”
“不能让秦广王知道。”
“为什么,这好歹也是她女儿。”
帝君沉默了。
宁姝又问道:“你就这么想让少悯娶她?就因为她是秦广王的女儿你就不顾少悯的感受了,你知道少悯喜欢的明明是……”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遂了他的心愿,我就不明白了,无论怎么样,娶了天界的长公主都远胜于娶这个孩子啊。”
他们一定不知道此刻的我是有意识的,所以才这么是无忌惮的谈论我,只是,虽然知道自己与那玄媗相差甚远,但是当听到话从他们嘴里出来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感到受伤和难过。
“小姝,你我做兄妹多少年了?”帝君突然问道。
“十一万七千三百年了。”宁姝脱口而出,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答得太快太准确了,于是
她又补了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帝君道:“这十一万七千年三百年里,你有没有怀疑过其实我们不是兄妹?”
宁姝怔在哪里,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此刻帝君神情极其严肃,所以她并不举得帝君此时说这个是在开玩笑。
“我们,不是兄妹?”她艰难问道。
“不是。”帝君肯定的摇了摇头:“你难道从没想过母亲临终前为何不愿见你,亦或者是我们之间感应已经超过了一般神仙之间的感应?还有,你这么多年来是不是经常梦见你变成了我?”
宁姝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我们不是兄妹是什么?”
帝君看着她依旧没有回答,宁姝站在那里良久才答道:“我知道了,我是不是你的双世?”
双世,简言之,就是神佛的第二人格,比如明王就是佛的愤怒的化身。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宁姝缓缓问道。
帝君疲惫的说道:“因为我并未成佛却幻出了你,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恐怕会害了你。”
“所以母亲不愿见是因为她害怕我?”
“是。”
宁姝陷入思索之中,良久后她才又问道:“这事和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也是双世?”
“不,她不是双世,但她的母亲却幻出了双世。”
“秦广王也是幻出了双世,那双世是谁?”
帝君摇了摇头:“目前还不得而知,我也只隐隐见过一次,还不敢确定。”
宁姝又道:“所以,你不是想借秦广王的势力平衡冥司,因为你不知道她的真正实力与目的,所以你是想监视她,而这个孩子,也是用来钳制她的筹码。”
“是,冥司不能没有秦广王,但也不能放任她。”
“既然如此,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她知道,你这不明摆着让她与你为敌吗?”
“所以我才让少悯娶她女儿,为了让她唯一的孩子成为帝妃才做出重塑仙骨举措,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凡人的寿命几何,仙神的寿命几何,秦广王想让她的这个孩子像凡人那样入轮回,那可不行,我不能让她就这样了无牵挂,如果她真的幻出双世,以灵华门那种极端的存在,我不知道她的双世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我猜的没错,帝君封母亲为一殿之主,一方面是因为母亲是连通阴阳两界的所在,二是为了监视,只是,这十殿之首的位置是不是给的太高了,太容易招人嫉恨了。
石台上的血迹渐渐干涸,可就在干涸的那一刻,繁复的黑红色的花纹中却突然生出无数洁白的忍冬,那柔韧的忍冬藤蔓相绕在我周围织出一片白色的柔光。
宁姝见了讶异道:“不过是剔骨重塑身体罢了,她又死不了,你为何还要用这样的大术来保护她?”
“她的三魂七魄位置也不对,除了剔骨塑身,她的魂魄也需要重新归位。”
“魂魄位置也不对?秦广王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奇怪的东西?”
帝君没有再解释,他看了看缓缓倾泄的沙漏道:“时间不多了,塑身安魂的事就交给你了。”
“你不帮忙么?”
“你是女子,总归是方便些。”
宁姝看着帝君艰难的走出纱帐,眼中突然滴
下一滴泪来,只听她喃喃自语道:“哪里是男女有别,这三界内众生在你眼里谁不是如初生一般,还不是因为你不中用了怕做不来。”
帝君走后,宁姝脱下华丽的外袍,摘掉首饰和满头的珠翠,她在石盆里洗了洗手,这才来解我的衣衫,我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凉意以及她脸上的郑重与严肃。
当我的衣物全数被脱去后,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尖刀准备划开我的皮肤。
等等,我还有意识,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即便要为我剔骨塑身安魂,好歹也让我睡过去啊。
可惜宁姝根本就听不到我内心的呼喊,她的刀干净利落的划开我的皮肤,划开我的肌肉,直达我的骨头。
痛,极致的痛,我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这才发现我根本连眼睛都闭不上,或者其实我的身体眼睛是闭上的,此刻看着这一切的只不过是我的神识。
我就这样看着她将我解剖,每一秒都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虽然我根本还没活完一辈子。为什么帝君不封了我的神识,为什么要让我对外界有感知。
不,不对,从刚才的对话能看出他也并不知道我还有意识,甚至现在与我接触的宁姝都没感觉到,怎么回事,是哪里出了问题?
宁姝将我全身的肌肉打开后开始取骨头,我看见自己像一堆泥一样摊在哪里,她的手极其小心的探索着我的骨头,就像在摸索一件极其珍贵的珍宝,可是她越小心,我感觉到的痛苦就强烈,我宁愿她将那些骨头草草扯出,这样长痛不如短痛。
我现在不但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在变得锋利,它们咆哮的在我四周旋转切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而我被困在这里经受远胜炼狱的痛苦。
宁姝念起了温婉绵长的咒语,那一声声吟唱犹如远山深处的晨钟,又如盛春时山**过的和煦的风,疼痛在慢慢退却,生长的力量在缓缓蔓延。
我的身体和摆在一旁的人形骨架都涌出无数的金线,两者金线相互连接、缠绕,最后犹如溪流一般融合到一处,骨架慢慢消失,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开始有了支撑,被剖开的身体也以看得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流出的鲜血也在回流,一切似乎都在归位。
就在我以为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却见宁姝站在我的头旁边,她挤破右手中指将一滴血抹在我的眉心,我感觉眉心处有些发痒随后便是突如其来的烧灼般的疼痛,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即将被抽出。
“怎么回事,怎么会流泪。”我听见宁姝疑惑的声音。
流泪,谁在流泪?是我吗,可我明明没有哭啊,哦,原来是我的身体在流泪,和我没关系。
“帝君,这孩子的意识没有闭上。”宁姝惊呼道。
啊,你们终于发现我是有意识的了么?
我看见帝君从纱帐外急忙走进来,只见他一只手放在我额头,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会,我明明,明明……。”
“现在怎么办?”
帝君没有回答,他静静的看着我,而我也瞪着他,最后留在我的脑海里的,是他那悲悯的眼神和一望无际的白光,眩晕的白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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