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缓缓睁眼,她脸色苍凉,没有多少血色,柔若无骨的小手上挂着输液针管,透过她晶莹的皮肤,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条条微弱的青筋。
“醒了就好。”曲毅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黝黑的脸庞上似乎又多了几道褶皱,发丝间掺着较多的白发。
几日不见,父亲又老了不少。
“对不起,爸,温如又让你担心了。”曲温如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父亲,心酸翻涌,想表达的情绪一时竟难以开口。
“没有的事。你是我女儿,我是你父亲,我关心你是应该的……”曲毅年笑着摇头,宽大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的长发,“爸得走了,妈和芊芊还等着我回去。你出院了,就收拾好行李回家,我们在家里等你。”
曲温如本已难受至极,当听到那句“我们在家里等你”时,失控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死死捂着双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爸……你们还愿意接我回家吗?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你们不怪我吗?”
曲毅年的眼眶微红,疼爱的目光恍若春风般拂在曲温如的脸颊上:“傻丫头,哪个父亲会对女儿置气。不管你在外面犯了多大的错误,在家里,你就是爸最疼爱的女儿。”
他的话如一双巧手,轻轻拨动着曲温如的心弦。她含泪的目光与父亲的眼睛交汇,泪眼朦胧中,她展开温暖的笑靥:“爸,等我,我很快回家。”
送走了父亲,推门而进的杜琴诺与陆子图,一脸心疼地望着正在不停抹眼泪的曲温如。
“你们来了。中午的事,对不起,都是我一时冲动,害得你们又担心我了。”曲温如抽答着,娇小的躯体微微颤抖。
“没事就好,温如,下次不能这么胡来了。”陆子图弯下身,轻声对曲温如说道,那副模样,俨然像一对恩爱的小情侣。
“咚咚……”门口,站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小护士。
“您好,请问是曲小姐吗?”小护士个头娇小,模样俏皮可爱。
“是的……”曲温如点头,微微直起身望着她,“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您那天交给我们的信用卡已经被冻结了。”小护士从兜中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她,清脆的声音如银铃般动听。
“什么?不可能,这是……”曲温如接过信用卡,困惑地眨眨眼,这明明是薛梓墨给她的卡,怎么会冻结?
难道……一股凉意袭上心头,难道他冻结这张卡,为的是想真正与她一刀两断?
曲温如凄婉一笑,无力垂下双手,静默不语地从包中又掏出另一张卡,里面存着她为数不多的工资:“这张,你拿去试试。”
“好的。”小护士鞠了一躬后,小跑着离开。
“有困难的话,我和琴诺都可以帮你。”陆子图拉着她的小手,一脸认真。
曲温如不敢直视他含情脉脉的双眸,心里何尝不明白他的情意?只是,她是个被离婚的女人,还有过两次小产,连以后能不怀孕都是问题。而陆子图又是年轻有为,意气风发,家族富裕而庞大。他本应适合更好的女子。
“不,不用,我想靠自己独立起来。”她已经没有了薛梓墨,不想再失去仅存的一点尊严。
也许从现在起,她该问问陆子图,能不能让她再入学校申请应聘老师。
“陆子图,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曲温如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嗯,你说。”陆子图宠溺一笑。
“我想问,能不能再去学校应聘一次?因为我现在没有了工作,不想再依靠别人。”曲温如深埋着
头,哀婉地叹了口气。
“这个……”陆子图脸上出现一抹为难,他沉沉叹声,启唇道:“其实我也不准备瞒你了。父亲葬礼过后,陆氏需要人继位。宁川他还在上高中,所以能承担这项责任的只有我。因此,我已经将学校转手让人了,一切的规定都已经不由我说的算。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去应聘的话,我可以向现在新任的校长对你进行推荐。”
“不用了……我想还是与新老师公平竞争,我有信心。”曲温如浅浅一笑,宛若春日新开的花朵般明艳动人。
“好,我明白。”陆子图打心眼底为她高兴,她自信美丽的笑容终于重新绽放出坚硬的泥土,成为一抹最美的风景。
两周后,曲温如的身体得到康复,终于顺利出院。
随着陆子图与杜琴诺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她深叹一声:“重见阳光的日子真好,天天呆在医院里,闻到的都是消毒水味。”
“你现在感觉好了吗?肚子不痛了吧?药带了吗?记得按时吃啊。”杜琴诺像个妈妈桑一样不停问东问西。但曲温如明白,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关爱。
“嗯,我都康复了,你别担心我了。听芊芊说,上次左煦来了,最后又不欢而散。你们两个……”曲温如有些担心地握着她的手问道。
“我跟他,没可能。”杜琴诺心口一凉,被握住的小手微微发抖。
他们没可能,杜琴诺明白,左煦早已有心爱的女人。
“其实他是个好人,真的。之前跟他一起调查事情的时候,他对女孩子还是很无微不至的……”曲温如试着为左煦辩白,不料却有些惹恼了杜琴诺:“那是他对你,他对我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根本罔顾我的感受!你知道吗,那天我好心去他家送衣服,他竟然把我……呜呜……”杜琴诺有些失控道,泪水如泄洪般喷涌而出。她无助地掩面哭泣,唇齿间发出不清楚的哀叹声。
“什么?你说左煦把你……”曲温如一怔,脸色“唰”地变白,她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左煦不是这种人!”
“温如,连你都相信他,不相信我吗……”杜琴诺哭得梨花带雨,颤抖的身躯让人忍不住心疼怜惜。
“我不是……我当然相信你。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替你找他讨回公道!”曲温如颇有正义感地望着她,眸中透着坚定之色。
“讨回什么公道?都已经失去了,再怎么也要不回来了……”杜琴诺无助地摇头,想到左煦,想到对他孤注一掷的爱,心口就疼得无法自拔。
“我要他对你负责!”曲温如倔强地丢下一句话后,转身钻入陆子图的车内,火急火燎地对着陆子图说:“拜托,带我去一趟薛氏。”
“什么?”陆子图惊愕地侧首望她,“你还要去找薛梓墨?”
听到“薛梓墨”三个字,曲温如心里微微抽痛了一下,却很好地敛去了酸楚的表情,低声道:“你想多了。我是去找左煦的,我有话要跟他说。”
“是这样啊。”陆子图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随即启动了发动机,“有什么事要找他?我陪你去?”
“行吧,也好。”曲温如无奈笑着点头。
车子一路驶走,透过后视镜,陆子图看见杜琴诺正急急呼叫着,侧脸望向曲温如:“不用停车吗?”
“不用。”曲温如淡漠地望了眼后视镜,哀哀地叹了口气。
琴诺,这次就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
白色奔驰一路驶到薛氏楼下,陆子图停好车后,带着曲温如一同进去。
“请问,两位找谁?”咨询小姐衣装整洁,礼貌地笑问。
“我找左先生,他在吗?”曲温如有些着急,双手撑在咨询桌上,一副急吼吼的模样,让咨询小姐吓得不轻:“呃……他在的,在总裁办公室里,我帮您叫他一声。”
“好的,谢谢你。”曲温如长舒一口气,“我去他办公室等他吧。”
“好的,小翠,带他们去一下左经理办公室。”咨询小姐一边连线总裁办公室,一边吩咐一旁的迎宾小姐道。
“好的,两位请跟我来。”
总裁办公室里。
“有人在你办公室等你,还是两个人……”薛梓墨挂下电话,随意把玩着手中的金笔,唇角扬起邪魅一笑,“你猜,会是谁?”
“嘁,能是谁,无非是我那小妖精小美,带着她好朋友来看我吧。”左煦嗤笑一声,无奈起身。
“我不觉得是小美。”薛梓墨淡漠起身走向落地窗,直直往下望去,薛氏门口多了一辆白色奔驰。
他墨色的深眸眯起,阴冷的寒气萦绕四周……那是陆子图的车。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曲温如也来了。
“不管是谁了,我先去办公室看看,等会再来找你。”左煦懒洋洋地开门,他并不在乎到底是谁,因为他没有真正在乎的人。
他哼着小曲,随意开门走进办公室,见到来人,惊诧地抬高音量:“怎么是你们?”
曲温如随意起身,尴尬一笑:“我来找你,想谈谈关于琴诺的事。”
谁知,左煦原本笑吟吟的脸顿时阴沉一片:“我和她?没什么好谈的。”说罢,起身就想走人。曲温如却不依不饶,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左煦,你怎么能这样,你和琴诺发生了那样的事,怎么能置她于不顾?”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左煦轻轻推开曲温如的手,沉声问道,此时他深刻的墨眸内不再有平时的不羁,取代的是严肃凌厉。
“对她负责,一辈子。”曲温如很认真地说道,换来的却是左煦的一阵狂笑。
“你笑什么?”曲温如皱眉望向他轻蔑的笑脸,不解问道。
“我告诉你,被我上过的女人多了去了,我是不是要一个个负责?呵,那我向上天再要五百年都不够了!况且,杜琴诺那货,乍一看身材是不错,脸蛋也说得过去,但功夫,实在是我见过最糟糕的一个,想让我对她负责,别做梦了。”左煦轻狂地笑着,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唇边的笑容是苦涩的。
他的字字句句都是违心话,心里何尝不难受?
“你……”曲温如被他气得够呛,颇有正义感地瞪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说琴诺!她好歹对你……”
“对我怎么了?你想说她喜欢我是不是?嘁,你难道没听薛梓墨说过,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所以,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他眼睛烧红,深邃的墨眸底满是捉摸不透的神情。
“真的没有心吗?左煦,你在说谎,你是在说谎。”曲温如冷笑着摇头,她不肯相信,曾经为了帮她宁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外表下,竟蕴藏着一座难以融化的冰川。
“曲温如,我认为你没有资格评判我说的话是否真实。我劝你先把自己的事情搞定了,再去管别人的事。”左煦的言外之意,曲温如心知肚明。她有些无力地扯动着嘴角,小脸煞白如纸,十指深深扣入皮肤内,却没有丝毫疼痛感。许久,她的薄唇才缓缓蠕动:“谢谢你的提醒。”说罢,拽着陆子图的衣角,“砰”地一声摔门而出。
门与门框碰撞的烈响一阵阵回旋在左煦耳中,他攥着十指,手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森森的骨节分明。
也许,他与杜琴诺的那一章,已经永远翻过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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