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
“啊？”黎希回过神，疑惑地看向裴少颀。
裴少颀伸手搭上她的额头：“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回家睡一觉？”
“不，不用了，我没事，我想陪着爸爸。”
裴少颀点头：“也好，等事情都处理完了，我送你回去。”
两人陪着一群医生走完了所有流程，预定了下周进行第二次开颅手术。
这次的脑补CT检测显示黎正兴脑内血块并没有被清理干净，血块压迫到神经才造成他一直未能苏醒，专家们讨论过后决定冒险再做一次开颅手术。
每一次开颅都是对脑部的重创，甚至医学界还有自己的经验累积，进行过两次开颅手术的病人成为植物人的概率是只进行过一次手术病人的三倍到四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医生是不会给病人做第二次手术的。
咬着牙签完手术同意书，黎希被裴少颀揽着肩膀往外推着走。
“你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我们先回去梳洗一番，然后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地迎接爸爸出手术室。”
“恩。”黎希乖巧地点头，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刚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少颀，我们先回一趟爸爸家。”
“好。”裴少颀拍拍她的肩膀，道：“回去看看也好，相机就在车里，到时候我多拍几张照片。”
十八年，黎希成长于那条小小的巷道，不久之后那条巷子就会成为历史，多拍几张照片可以留着以后翻阅。
车子只能停在巷子外边，两人是走着进去的。
黎家，大门敞开，里面已经空了，除了垃圾，没有剩一件家具。
黎希愣愣地站在大门口，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继母搬空了整个家，所有值钱的、不值钱的她都带走了，包括她妈妈留下来的一切东西。
突然想到了什么，黎希猛地扑过去，用力搬开杂物，翻找着。
裴少颀被她的样子吓着了：“小希，你在找什么？我帮你。”
“是一个小盒子，木头的，棕色，外面带了一把小小的锁扣。”黎希慌忙回身，用力抓住裴少颀的手臂。“那是我妈妈留下的东西。”
“别急，会找到的。”裴少颀抱了她一下，松开后也开始找。“你还记得那个盒子之前是放在什么地方的吗？”
“就放在墙边柜子顶上。”黎希指向客厅角落，那片地面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印子，外围是黑色，中间正正方方留了空白，被一圈厚厚的灰尘围绕着。
那个柜子已经消失不见。
裴少颀抿着唇，长腿一迈，越过杂乱的物体，直接到了柜子原来摆放的位置。
两人埋头找了半天，把所有东西都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找到。
黎希满身汗水，发鬓都被打湿了，环顾四周，身体瘫软地坐倒在地。
“不见了。”
裴少颀身上的黑色衬衫也湿透了，两人一靠近都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汗水味，却都不觉得嫌弃，只感觉熟悉中带
着难以抗拒的温暖。
“别哭。”
脸被抬起，脸上的汗水被裴少颀一点点用手指抹去。
黎希鼻子一酸，用力抱紧他。
“为什么要带走它？里面只有几张照片，不值钱的。”
——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锁这么紧，他妈的竟然只有几张发黄的破纸！”一头黄色披肩长发的年轻男子不耐烦地啐了一口，手里捏着的破旧木头盒子就被他扬手往外面一摔，里面的纸片纷纷扬扬地飘起，落在马路旁边的草坪上，不远处就是河流。
抱着孩子的李倩妮脸色苍白地缩在车厢一角，身体还在微微发颤，她想起医院里黎希说的话，害怕的不得了。她带着孩子，带了钱，就这么跑了，黎希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但是她没办法，失去了丈夫，她只有孩子了，孩子还那么小，还需要生存。
“姐！你说你跟了黎正兴这么些年最后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破烂？能不能有点值钱的东西？”
李倩妮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弟弟了，只偶尔从母亲口中知道他去跟人混了成为了大家口中的流氓分子，貌似也渐渐有了点地位，母亲说起弟弟的时候总带着股莫名的骄傲，说他手底下有了好几个小弟，说有弟弟在，老家的人再也不敢随意欺负他们一家。
但是，在海城这座大都市生活过几年的李倩妮却总有些害怕，弟弟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什么好事，闹得大了说不定就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比如现在，以前还一起玩闹，会撒娇地喊自己，会跟自己讨糖吃的弟弟和自己说话已经是丝毫不带尊重意味了。
“喂！姐！之前妈不是说你们那一片要拆迁吗？拆迁款应该下来了吧？海城这样的大城市，拆迁的钱再少也能有个几万块吧？”
李倩妮抱着孩子的手陡然一僵，她这次回来是带着存折的，里面有整整十五万，这个数目对于现在来说就是笔巨款，是她准备用来养大孩子的，万万不能给家人拿走。
这么想着，李倩妮强笑着抬头。
“没有给钱。开发商给了两个方案，一个是给钱，一个是给房子，你姐夫选的是房子。”
“房子？”年轻人眼睛一亮，海城的房子啊，位置好的话可值钱了！“在哪？送给我！”
脱口而出的话，一点不带询问。
李倩妮心里咯噔一下。
“还没建好呢。现在海城都是期房，要一**建好，然后分房的。”
“切！那有什么盼头？”年轻一翻白眼，感觉很没劲儿，盘腿就坐了下来。也没有怀疑自家姐姐说的话，只是凑了过来，伸手戳戳还在睡梦中的黎耀。
他没有发现李倩妮在他靠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在发现他只是对小外甥好奇才松了口气。
“喜欢吗？这是你小外甥，等他醒了，会喊舅舅。”
“舅舅？他已经会喊了吗？”
李倩妮温和的笑：“你可以教他。他现在只会咿咿吖吖地喊爸爸妈妈。”
“真好
玩。”又戳了戳，年轻人看看自己有点黑的手指，突然觉得不好意思，缩回手，手指在身上蹭了蹭。“等他醒了我可以带他玩。”
一句话就透露出了年龄。
可能也是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讲的太幼稚了，他嘴角的笑收了起来，站起身，走向驾驶舱那头，开始和驾驶员聊天。
看弟弟离开，李倩妮的身体才彻底放松，她把孩子抱开一点点，拉开他的小衣襟看了看。里面鲜红色的存折还安安稳稳地呆着。
箱型小货车在马路上开了三个小时才到目的地，李倩妮抱着人下了车。
李家在一个小山村里，很偏僻，距离国道和省道都挺远，村里专门集资修了条马路接到省道。
李家村并不贫穷，村子里房子大部分都是新盖的砖瓦房，贴了瓷板砖，看着很漂亮，就是少了规划，房子建的乱七八糟，这里一栋，那里一座，彼此之间连通的路也是九曲十八弯。
李家的房子在村子里算是顶好的，占地面积大，外面也粉过，内部也稍微装修了。
李倩妮刚进客厅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在吵架。
“我不！凭什么要我把房间让出来？之前住新房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会让我一个人住一间的！现在又让我跟姐姐去挤！我就不！”
“小琳，你乖一点！你姑姑要回来住，我们家的房间都是刚刚好的，只有你那间可以分出来。”
“你们都欺负我！姑姑已经嫁出去了，奶奶之前都说过她不会回来住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回来抢我的房间？哇啊啊啊啊！”哭声响天。
大人们慌忙安抚。
已经有人发现站在门口的李倩妮，赶忙起身迎了过来。
“妮子啊，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不是说还要一个小时吗？”
李倩妮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现在她是寄人篱下，在他们家的房子分下来之前她必须要忍。
李倩妮笑着说：“路上车少，在城里的时候也没堵车。”
“挺好的挺好的，快来坐，一路上也累了吧？”大嫂厚实的手掌拍在李倩妮肩膀上，殷勤得过分。
“还行，就是抱着孩子，有点手酸。”
“可不是么！这么小的孩子最难照顾了。”二嫂也不甘落后，伸手就要帮忙抱娃。
李倩妮一转身，躲过，无视二嫂脸上僵住的笑。
“大嫂，我的房间整理好了吗？”
“好了好了，已经全都弄好了！”
“谢谢大嫂。”李倩妮抱着孩子径直走向二楼第一个房间，房间里面很整齐，床铺上铺着小女生喜欢的粉色床单，书桌上堆满了初中课本，柜子里还挂着小女孩的衣裙。
这就是整理好了？
李倩妮讽刺地笑，把孩子小心地放到床铺上，反身把房门“砰”的关上。
楼下，小女孩一直被捂着嘴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头部死死地往二楼上动，眼中满是怨恨和不甘。
吊儿郎当的小弟在门外抽了根烟才慢悠悠地踏进大厅。
“姐的东西放哪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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