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方术之志
爱子也曾经于深夜高烧不退，烧得面红耳赤，也曾如此嚎啕大哭，日夜不得安睡。
那时的任星河，整个心都是碎的。
即便是昔日面对百万雄兵，身负重伤而命悬一线，任星河也都未曾如此肝肠寸断过。
而在爱子面前，即便是任星河心如钢铁，亦顷刻化作绕指柔。
爱子的身影渐次与眼前婴孩的身影重叠，直至一人。
“天下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在如此风雪之夜而将爱子残忍丢弃？！”任星河仰天叹息。
孩子肯定是生病了。
但生病就是丢弃孩子的理由吗？
任星河不禁有些泪目，亦或是风雪吹进了眼睛。
婴孩固执的啼哭声再次在耳边清晰。
任星河终长叹一口气，继而俯下身去，伸手将襁褓裹紧，而后将婴孩从摇篮之中抱起，紧紧捂在自己怀中，向不远处的魔神殿走了回去。
风雪中，任星河边走边对怀中婴孩自顾言道，“既然上天让你我相遇，那便是你我此生不解的缘分。如此，此生你就是我任星河的子嗣，我便如同己出一般爱你，疼你。希望将来你不负我望，也可以如同敬爱父母一般敬爱于我，我便不枉此生。”
也就是风雪那夜，任星河第一次没有再争分夺秒地修行，而是像一位平凡的父亲对待生病的爱子一般，用自己的神魂为那名婴孩治病疗伤，又顶着风雪半夜去临近的村落替婴孩寻医问药。
凌晨时分，婴孩终于沉睡，通红的脸蛋也逐渐趋于绯红。
那一夜，任星河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就那样枯坐在婴孩的床边，被子都未曾盖一床。
多年后的无数个日夜，任星河总是会对方术津津乐道，不时提及那日一夜，那一个难得的安稳觉。
任星河总是对方术说，“是你让我暂时忘记龙峰，忘记世间一切烦恼，一切功利。也只有你，才能让我不时记得，自己还是一名父亲，我在此世尚有牵挂，和放不下。”
方术长至八岁，任星河愈发感知到龙峰逐渐逼近的脚步，于是只能拜托心腹蒙古代为照料，并传道受业解惑，自己亦再次只争朝夕，以备万一。
在蒙古的精心教导之下，方术修为突风猛进，一日千里，天才之像很快初见端倪。
任星河此心甚慰！
方术十二岁，一日，胭脂井云门大良造萧张来报，龙峰来访！
也就是那一日，方术的授业恩师蒙古毙命龙峰掌下。
方术总是尊称蒙古大将军为，红龙大人。
不日后，龙峰地狱之门再战任星河。
任星河惨败。
方术从此立誓，不杀龙峰，誓不为人！
六年后，任星河拜倒玄祖尊者门下，入驻天神族天神殿。
任星河再赠方术天神族尚方宝剑弑神，并特许日日入修行神殿修行。
天才方术从此修为一飞冲天，只待再战龙峰。
龙峰被囚神魔地狱，方术大悦，以为从此可以悉心孝敬任星河，从此与他共享天伦。
然而任星河却仍然愁肠千结，方术于是问他，“此世再无龙峰，您却为何还闷闷不乐？”
任星河语重心长道，“男儿顶天立地，又岂止是打败一个龙峰足矣？吾心乃整个天下，志在九州矣！”
方术于是再修鸿鹄之志，剑指天下。
仙鹤哀鸣，方术举目四顾，心茫然，悲恸道，“父亲志在九州，而在他最需要我之时，我却如此不堪，真是寄颜无所、无处藏身。”
“去见见任星河大人吧，你这就随我来。”
萧张本想劝慰方术几句，无奈词穷，只能拍了拍方术稚嫩的肩膀，叹息道。
“还是不去了。麻烦您替我代为状告父亲大人，方术就此别过。至于父亲养育之恩，只待我神法通达之时，再图报答！”
方术说完起身，也不捡地上的碎剑，只是神情恍惚，独自向神道边百丈开外的修行神殿颓然行去。
“你去哪里？”萧张问。
“闭关修行！”方术答。
“何日出关？”
“若大功无成，此世便再无方术！若方术再现于世，必是九州大统之日！”
方术走进修行神殿，从此紧闭大殿之门。
“方术真这样说？”
玄穹殿，任星河满目悲怆问萧张。
“是。”萧张黯然道。
“方术不愧是我任星河的子嗣，我心甚微！”任星河走出玄穹殿，极目远眺修行神殿紧闭的门户说。
“就是苦了方术这个孩子了，才年纪轻轻，就背负如此重担。”萧张心疼道。
刚才在神道上，有那么一刻，萧张仿佛在方术身上看到萧瑶的影子。
同样是背负家国重任，萧瑶不也曾经因为自己而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和修行？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此番磨难之于方术不一定就是灾难，也有可能是无上机缘和历练。我期待他脱胎换骨的那一天！”
任星河双眉略微舒缓，顷刻展颜。
“方术有此大志，大人之心自然甚慰。只是他此番一走，我方阵前战果未明，不知大人到时该如何向玄祖尊者交代？”萧张这时提醒任星河道。
“如何交代？”任星河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再次拧到了一起。
“就算是输，我们至少也要知道是输在谁的手里。”
“我这就去打探一番，很快回与大人！”
任星河点头。
萧张再次朝神道急掠而去，任星河远远目送萧张离开。
稍时有天神族金甲武士前来传唤任星河，“禀大人，玄祖尊者有请。”
“是吗？”任星河再次回头看了萧张消失的方向一眼，而后转身回道，“你先回去，我片刻就来。”
“是。”金甲武士即刻退下。
半个时辰后，天神族祭坛之下，血池。
炎、墨龙及九牧王立于血池之上的虚空，看任星河姗姗来迟，于是侧目而视，却并未打招呼。
任星河也并没打算与炎三人打招呼，只是上前向血池恭敬参拜道，“属下任星河，参拜玄祖尊者。”
血池中并无玄祖尊者半点身影，只是有一个极其沉闷的声音回任星河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