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九州事大我命事小
对于一个滴酒不沾之人，自然不可能了解，对于一个嗜酒如命的老人，酒究竟会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没事儿！你小子着实不错，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理会我这个糟老头子，更没有人会主动给我送肉吃，送酒喝了。”
“只要您喜欢，以后每日我都给您送肉吃，送酒喝，管够。”老者发自肺腑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老人枯瘦的背影，老者总觉得鼻子发酸。
老者甚至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为了特意来感谢老人的慷慨相助，他会主动想起这位大隐隐于无垠沙海之中的老人吗？
更或者没事儿主动为他送吃送喝？
之前老者的确不会。
但从今以后，老者暗自决定，必须每日都来。
“好。”老人开始吃剩下的兔肉。
不过这次，老人却吃得异常小心，如品珍稀佳肴，小口小口地咬，小口小口地品尝。
老人吃，老者就静静地看着，等待着他吃完。
老者本来对老人心存感激，如今听了老人一席话，更是心存愧疚，所以暗自觉得，仿佛只有在老人吃完那半只兔子之后，自己才有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
正如老人所说，老者今日前来也并不是专程送吃送喝，而是为感谢而来。
老者即是龙峰。
老人即是老鬼。
龙峰之前借了老鬼的身体去阻止双魔屠城，所以才变成了如今老鬼的模样。
龙峰今日前来，是来归还老鬼身体的。
好半响过去，余下的半只兔子还剩下大半，老鬼却突然停止进食，继而从怀中掏出一张油腻腻的方帕将余下的兔肉小心包裹，而后塞回怀中，最后还十分满意地拍了拍藏有兔肉的胸膛说，“酒足饭饱，余下的就留着当夜宵。”
龙峰于是赶紧附和道，“这篝火坚持不到夜半，到那时兔肉恐怕早就凉透了。”
老鬼微笑道，“即便是凉透，我也照样可以吃的很香，毕竟，这是你送给我的兔肉。”
“谢谢！”龙峰由衷说。
“应该是我谢谢你。”老鬼说。
“我指的是您的身体，我今日是特意来归还您的身体的。”
龙峰鼓足勇气，终于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说出后霎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我说的也是我的身体。”
老鬼淡然道。
龙峰愕然，继而道，“所以说感谢的人应该是我。”
“好吧，如若你非得坚持，那么，我接受你的谢意。”
“我现在就将身体归还与您。”龙峰边说边起身，准备分离魂身，将身体让出来。
“你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老鬼这时却突然伸手制止龙峰，将他重新按住坐了下来问。
龙峰摇头说，“没有。”
“那你还我做什么？”
“您的元神已经离体太长时间，如若我再继续占据，我的深层神识就会自主产生夺体冲动，而以我现在神魂的脆弱程度，根本无法阻止这种诱惑。长此以往，恐会导致您的神识丧失，继而影响到您元神无法归体，甚至是消散。我不想因为一己之私，而让您面临陨落的风险！”
“你现在所做之事绝非是一己之私！”
老鬼说，“我老头子虽然老眼昏花，心里却是跟明镜儿似的！在完成你所有的事情之前，且再摸提及归还身体之事。”
“老先生！”
龙峰欲再辩。
老鬼却摇手道，“九州事大，我命事小。身体你继续用着，就这么定了。”
凝望老鬼良久，最终，龙峰惟余下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说钦佩、感激、愧疚、尊敬，更多的，却是无奈。
无奈自己身陷囹圄，无法大展拳脚！
无奈自己孤魂势单力薄，无法斩魔尊于旦夕！
无奈自己还要殃及池鱼，让老鬼与自己受苦受难！
然而自己这些悲苦愁肠，与老鬼之深明大义，又算得了什么呢？
龙峰唯有叹息。
老鬼却浅笑，只是伸手再一次拍了拍龙峰肩膀，示意他一切释然，并问他，
“你虽然成功阻止了双魔屠城，却仍没找到血池的最终所在？”
老鬼一语道破龙峰的心思。
“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龙峰黯然向天道，“玄祖尊者将原身隐藏得太深，我即便尾随双魔多时，多方查探，却依然无法觅其踪迹。”
“你可知道玄祖尊者的由来？”老鬼看向漫天的星辰问。
“知道。”龙峰答。
“他既然是先天地而生，又与上古创世大神们同在，神法自然无边，你难觅行踪也是自然。”
“也对，但我还是必须继续寻找下去。魔尊一日不出，我一日难安。”
“所以身体你就更应该继续用下去。”
“老先生盛情，龙峰恐无以为报！”
“你不是已经报答了吗？”
“什么？”
“酒，和兔肉！酒还是三十年的老酒！！”
“......”
“以后再来，十五年的就行，十年的也很好，总之，三十年的就不要再带了。”
“为什么？”
“三十年的一坛肯定要花不少金龙，价格至少是十五年的一倍，如此，你何不花一坛的钱，买两坛子酒呢？”
“......”
“十五年的也很贵对不对？其实刚出锅的酒也不错，我老头子不挑的。总之，只要是你送的，怎么都行！”
“我走了。”
龙峰起身，依然还是老鬼的身体，龙峰的魂魄。
“这就走了？不再聊会儿？”老鬼也起身，拍着屁股上的沙粒问道。
龙峰背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说，“走了，不过我明日再来！”
“啊，也好。”老鬼说。
“再会！”
龙峰固执地不转身，背对着老鬼挥手说。
“明日来，除了酒，你能不能给我带只烧鸡来？”
“烧鸡？”
“对，烧鸡。而且最好是乌衣巷的烧鸡，那里的烧鸡是老头子我此生吃过的最香的烧鸡。”
“好。明天我一定会带着乌衣巷的烧鸡来。而且还会带来更多的老酒。”
“那感情好。”
老鬼满怀希翼，凝望着龙峰如自己一辙的背影说。
“酒一定还是三十年的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