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一杯水酒
一时间兽鸣山谷，喊杀震天，地动山摇。箭雨声、滚石声不绝于耳，刀剑声、破空声响彻九霄。
麒麟阁。
一团青烟悄无声息绕过重重守卫，直接来到麒麟阁大殿门前。
拾级而上，炎换化作人形模样，直接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你来的很准时。”唐天子端坐龙椅，手中把玩着一只沙漏说。
“刚好是寅时？”炎嬉皮笑脸问。
“一刻不多，一刻不少。”唐天子将沙漏端放到龙椅右手边的扶手上，而后坐直了身子。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守时。”炎信步走至唐天子跟前，将沙漏拿到手中仔细端详半响，复又放下。
“飞龙关的战斗已经打响了？”唐天子问。
“那是自然，今天的飞龙关可是重头戏。”炎说。
“一切可还顺利？”唐天子自己端起一杯酒，自己喝。
“顺利？顺利得不得了！”炎说，“不出意外，卯时不到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传到这里？”
“对，这......里。”
炎虚幻的手指在麒麟阁内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正对着唐天子鼻子的方向上。
“对孤的好消息，对你未必也是。”唐天子直视着炎的指尖，神情淡定道。
“不不不，当捷报传来之时，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就不是你了。”炎摇晃着指头说。
“那会是谁？”唐天子再喝酒，甚至还仔细品味了几番，说，“如意坊新酿的酒，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不会有半点心情品酒。”炎微笑道。
“但孤现在不但有心情，而且心情还不错。”唐天子喝完了一杯，又自顾斟了一杯。
炎仿佛听出唐天子话外之音，于是四下环顾，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于是再次微笑道，“最后的晚餐？自我安慰？”
唐天子摇头，说，“孤的心情是真得不错。”
“你知道我今晚来这里是做什么来的。”炎说。
“当然。”
“那你还有心情？”
“如果孤说就算卯时过去，你也依然坐不上我如今这个位置，你会不会很伤心？”
“哦？”炎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说“就凭你一个人之力？”
唐天子摇头说，“不，是两个人。”
炎故意四下寻找，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找到，于是摊着手说，“那另外那个人现在身在何处？”
炎自问修为了得，更是高出唐天子太多，他却完全没有感知到附近有人。
至少附近方圆十丈内再无一人！
炎最后只看到华灯之下唐天子的影子，于是指着影子问，“难不成另外那个人就是你自己的影子？”
“有何不可？”
唐天子放下酒杯，端坐如钟，但这时他身下的影子就真得自顾站了起来！
炎霎时目瞪口呆，指着影子哑口无言。
进麒麟阁之前炎并不是没有探查过周围的情况，他反而是甚是谨慎地仔细感知过，周围除了唐天子，再无任何人！
可是现在，炎发现自己错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修为是不是出了问题。否则这里藏了这么大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丝毫未觉？
影子最终站成一个人形端端立于炎的眼前。
“是你？！”炎不由得脱口而出，虚幻的身体竟开始瑟瑟发抖。
“是我。”
人形竟是老鬼。
老鬼点头。
“你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炎战战兢兢问，话都说不利索了。
如果此人是老鬼，炎自知当然是感知不出来了。
此世间再没有人比炎更加清楚老鬼的身份及修为。
自上古创世大神火神炎帝陨落之后，老鬼便作为守陵人守护炎帝墓至今，也同时看守炎直指龙峰出现之时。
炎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炎怎么可能感知得到他？
炎怎么可能不惧怕他？
“我只是贪一时口舌之快，来麒麟阁向唐天子讨一杯水酒喝。”老鬼回过身去，略微对唐天子点头行礼。
唐天子立刻起身亲自为老鬼斟酒，并亲手送至老鬼手边，说，“孤早已经为你备下，只等你来。”
“完了！”炎嗫嚅了半天，最终也只能吐出这么两个模棱两可的字。
老鬼接过酒杯不紧不慢喝下，然后将空酒杯交还到唐天子是手中，这才回过身来问炎，“什么完了？”
“一切都完了。”炎说。
“比如说？”老鬼问。
“一切的一切，比如说飞龙关，比如说血池，比如说，玄祖尊者！”
炎顷刻服帖的像是一名听话的稚子孩童，竟然在板着指头数数。
然而，他逐渐崩塌而趋于恢复原形的身形还是赤裸裸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恐惧。
“龙峰那小子不错。”老鬼这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本来我以为在他的感化之下，你从此会洗心革面、回头是岸，怎无奈苦海无涯，你终究还是只是百万年的那个魔种，一点都没变。”
“现在你改变主意了？”炎哆嗦着问。
“改变什么主意？”老鬼问。
“改变让龙峰感化我的主意，而将我重新封印于虚无？”
“不然呢？”
“即便我将你再次封印于虚无，你会放下屠刀吗？”老鬼问。
炎拼命踌躇，拼命思考着老鬼的问题，幻化的人形已经支离破碎，他已经到了接近崩溃的边缘。
“不知道。”炎几乎是带着哭腔说。
“既然想要的答案还没找到，你又不曾顿悟，那我再封印你百万年又如何？”老鬼突然有些落寞道。
“你不重新封印我？”炎哭笑不得。
“好自为之吧。”老鬼对炎说。
“谢谢你的酒。”老鬼又对唐天子说。
唐天子说，“应该是孤谢谢你才对！但大恩不言谢，老先生日后但凡想喝酒，只管再来麒麟阁就是。我人族麒麟阁的大门从此始终为老先生您敞开！”
“一杯水酒足矣！”老鬼说完转身出了麒麟阁，飘然而去。
月色皎皎，清风徐徐。
看似一场腥风血雨，就如此过去。
一切终归风平浪静。
“一杯水酒就足够了？”
唐天子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老鬼为何始终都不愿意领自己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