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山上睡。我觉得,如果能在这里看见整个黑金城被吞没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只是这些人全都不在其中跟着一起被吞没,倒是失色不少。
夜幕降临。
整个后山变得熙熙攘攘,失掉了原本的静谧。
第一轮聒噪是抢占地牌儿。有些人坚持每天睡在同一个地方,有些人则喜欢每天换一个地方,这样必然会出现两家人或是几家人争抢同一块平地的情况;他们先是理论、接着口角、最后动手厮打;老婆哭、孩子叫,每天如此。
第二轮聒噪是聊天。不管是用什么手段,到最后,地牌儿的问题总是能够得到解决;等所有人都安顿下来以后,妇女们就会跟新邻居东家长西家短地扯老婆舌头;蝇营狗苟,没完没了;有时候一言不合相互冲撞了,免不了还要再争吵一番。
第三轮聒噪就是事关人道的大问题了。聊天的环节结束以后,大部分心无挂碍的人都进入了梦乡,而那些被精虫拱得心痒难耐的男人们便开始摸索着往女人身上爬;“吭哧吭哧”的声音此起彼伏,偶尔还有憋不住叫出声来的,弄得整个山头淫气横流,像极了一幅现代版敞开式的春宫图。
午夜,终于安静下来了。
我坐在崖边,看着漫天的繁星。也不知道我是什么血型,总之蚊子很少叮我;按说黑夜里它们应该看不见我脸上的黑斑,不太可能是被吓跑的。一只多足的虫子顺着我的脚爬上了我的腿,绕了一圈儿,自己觉得无聊,转身又爬了下去;如果我是那种会被虫子吓得大喊大叫的小女生,估计它会有兴趣多留一会儿,不过我没兴趣。
我想起了白色运动鞋,他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你抬头看天,心里想着那个人,就会有一个星星对你眨眼睛,它就是你正想念着的人。鸽子身材肥硕,应该会变成一颗很大的星星。我昂着脖子找了很久,也没有找个一颗肯对我眨眼睛的很大的星星。或许,鸽子到了天上,减肥成功了。我试着去找相对小一点的,也没有找到。很快,我的眼睛就花了。
突然想起我埋葬血衣的地方好像有一棵歪脖子槐树。我试图找了好几回都没有找到那个地方,冷不丁记起这么关键的线索,或许意味着那个地方现在想要让我找到了。我起身离开崖边,向着我心里想着的那个地方前行。
月亮的那一点光并不足以将山路照亮,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孤独的庙宇,残破的神像,杂草丛生的坟茔,全都用奇怪的眼神监视着我。夜猫子总是在我身后振动翅膀,换了一根又一根的树枝,像极了一个别有动机的跟踪者。
我走了整整一夜,没想到山上竟会有那么多棵歪脖子槐树。看来这个线索并不能给我什么有用的指引,我还是找不到当初埋葬血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