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整个黑金城到处冒着湿气,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在发酵中的露天垃圾站。
电视剧看的多了,老娘们儿一个个开始学着涂脂抹粉,只要男人在家就叉着两条腿没完没了地叫唤;男人不在家,她们就成群结队提了网兜子去田地边上挖野菜;一边挖一边交流床笫心得,看谁更下贱。她们什么野菜都挖,只要吃不死人就敢往肚子里面塞;不知是谁传起来说野菜吃了可以延长房事时间。春天嘛,男人女人满脑子想的都是被窝里那点事儿。
黑金城最南边的那一片破旧的木板房区。依旧是满目疮痍,春天好像忘记了这个肮脏的角落。
一个满脸胡子茬儿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外面煎药。他坐在竹凳子上,两条腿跟竹凳子同一个颜色,两只脚瘦得皮包骨,没精打采地落在地上,软哒哒的。他手里拿着一把蒲扇,破得像是《济公》里用过扔掉被他捡回来的道具。木材“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苗一簇一簇地舔舐着那个黑土药罐的大屁股。
这个中年男人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叫起轩;有一部很肉麻的言情里曾用过这个名字。起轩年轻的时候也是有把子好力气,说一房正经媳妇儿应该没问题,但他偏偏上了一个有夫之妇的床。这个女人的丈夫是个瘫子,两儿一女都还小。瘫子主动提出让起轩搬进他家里住,还可以睡他的媳妇儿,只要帮他养孩子就行。为了那个女人,起轩接受了这个提议。外面的人都管他叫拉帮套的大黑驴。
十年如一日,起轩不管外面的人如何戳自己的脊梁骨,真的把那个家当成了是自己的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睡瘫子的媳妇儿,养瘫子的孩子。有意思的是,瘫子的儿子长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暴打了起轩一顿,把起轩赶出了家门。瘫子自然是巴不得如此,跟着拍手叫好。瘫子媳妇儿虽然舍不得这个能在被窝里将她伺候舒坦的男人,但最终也是没敢跟儿子作对;她选择了装聋作哑。
起轩被揍得断了几根肋骨,带着伤净身出户。外伤加内伤,最主要还是心里憋气,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法再像以前那样靠力气赚钱了。黑驴变成了病驴,穷途末路,也只能是在这里数着日头等死。
我从他眼前走过,看到他干瘦的脚趾头微微动了一下;或许他对人生还抱有些许的期望,这不关我的事。我一直走到腊八的外公所居住的那间木板房外面,站住。
原本包裹在外面的那层牛毛毡不知道被哪个手贱的给撕开了;这样一来,门就形同虚设,站在外面看里面,一览无遗。经过之前腊八家里那一番惊天动地的闹腾,整个黑金城里的人都对这个“花花老头”的花样青春了如指掌,这是恶意破坏也说不定;毕竟黑金城里“满心正义”的英雄人物比比皆是。腊八也不敢再来照顾他了,凭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恐怕站起身来走一步都难,更是没有本事修补房屋了。
与我接下来看到的景象相比,这块破了的牛毛毡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