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街尾的胡同口等了一会儿,想看看能不能等到鸽子。我没有等到她,其实就算是让我等到,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母亲说要离开一段时间,给我留下了足够多的钱。我不记得我把那些钱丢在了哪里,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白色运动鞋站在我家门前,看上去有些疲惫,可能是等了太久。
“梦露,你怎么突然就走掉了?是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对不起,一定是我太心急了,步子迈得太大,没有循序渐进,没能顾忌周全你的感受,吓到了你。我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随便看了几本心理学书籍就能当一名称职的心理咨询师;但是,我的本意是好的,我没有恶意,我真的是很想帮助你。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原谅我好吗?”
是我自己要中途离开的,我可没说过我怪他,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好吧,我原谅他。
白色运动鞋微微外翻,乐得像个白痴。
黎明发现我家里没有吃的东西,也没人,什么都没有,为此又啰嗦了一大通。我有沙发和电视机,他居然没有发现。
不知道他从哪里推来了一车米面、蔬菜、水果,还有肉;像个偷情的男人正在兴致勃勃地安置一处见不得人的外宅;可惜他的这个外宅里没有金丝雀,我都有点儿希望孙天娇在这里了;她的嗲声嗲气总是能给男人们更大的动力。
晚上。
白色运动鞋跑来跑去地给我家做彻底的清洁。他的一番努力像是往满面沧桑的农妇脸上泼了一瓢水,干净了些,可是底子在那儿摆着,也好不到哪里去。
饭菜的清香味,男人的说笑声,这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像有什么原本完好的东西被打破了。
黎明坐在我对面,端着饭碗看着电视机,笑得声音很大,假装自己跟周围这个环境能够融在一起。我不想看眼前这幅不协调的画面,我只能看着窗外。
我看到二壮提着矿灯无精打采地从我家窗外走过。他以前五大三粗,所以大家管他叫二壮;只是现在的他单薄如纸,一口气就能将他给吹倒。
两年前,二壮找了个对象,学城里人赶时髦在结婚前做了婚检,居然被检查出睾/丸癌。婚事当时就吹了,女方也不愿意退还彩礼钱,为此纠缠了好几个月。后来家里终于想起儿子的命比彩礼钱多少要紧那么一点点,就开始筹钱往医院里砸。两年的时间里,具体在二壮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很清楚,只是看到他的头发全都掉光了,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为此,鸽子倒是恨得牙痒痒,恨自己身上那些肥肉竟是如此的顽固。二壮的病就像是个无底洞,很快就掏空了家底。今年中秋节之前,他父亲又早他一步仙逝,二壮只好接了父亲的班儿,假装正常去矿上干活,生病归生病,只要没死,饭总还是要吃的。二壮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有时候半夜里睡醒还能听到她的哭声。周围邻居都很烦,说她哭得像是夜猫子叫,太晦气。
白色运动鞋还踩在我家的地板上,吃着,看着,笑着;二壮就从他背后走过,他却永远也没机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