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里，王桓联姻使得许多人夜不能寐。搜索本文首发: 神女赋 shennvfu.com
豫州城也有人因着别的不得安眠。
自打在清心和桓伊遇上之后，这两日云低整夜做梦。许是触动了什么心事，总是梦一些旧事。
梦里有谯郡，有豫州刺史府，有溪边散步，有城墙遇险……景不同，人相同。身边总是少不了那个青衣郎君。
怎么回事……云低纠结的皱眉。
明明已经定下了决心，要离开桓伊。怎么被他三言两语一说，就想起他怎么多好处。
难道自己已经被水月和阿迟说动了吗？
跟着桓伊的确更安稳，对阿迟也好……
心里一一过着这些好处，又仔细想了一遍水月的劝解，阿迟的表现。想了一会儿，云低突然愣住了。
她心底有个想法，让她如芒在背。
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她再也躺不住了。喊了水月来洗漱换衣。
可能是时辰还早，这丫头迷迷瞪瞪的，已然忘了前面对她的叮嘱。手上干着活，嘴上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来。
“女郎，你瞧咱们每天这样多好，一觉睡到大天亮，再不必想什么时局啊，安全啊，也不用费心奉承谁。桓郎君怎么看都很可靠……”
云低接过她手里插歪的簪子，自己簪正了。看了看天色说：“这会儿天还没亮呢。”
水月“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云低推了推水月，“回去再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等水月出去了，云低才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被攻城的守兵，终于可以歇一会儿那种轻松感。
心不在焉的灌了几口凉茶，云低心里总有一个念头冒出来。扰得她坐立难安。
索性出去走走，许就不心烦了。
刚开了小院的门，迎面就看见了桓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云低心里暗暗后悔。
然而桓伊已经看见了她，再退回去更显尴尬。
不等云低再纠结，桓伊先开了口，“阿云，我正准备去找你。”
云低心里还藏着刚才那个念头，并不愿意此刻就面对桓伊。踟蹰着没应声。
桓伊又说：“我需离开豫州一段时间。阿云，我们谈谈。”
“你要走了？”云低下意识就问道。
桓伊看了看她身后的院子里，安安静静，云迟和水月好像都还睡着。
“跟我来。”桓伊说着转过身去。
走了几步，察觉到云低没有跟过来，干脆几步迈回来，拉着云低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这时节的早晨，室外站着说话，没几句就见云低鼻尖冻红了。桓伊想着这话还得一会儿说，怕她冻坏了。回屋烤着炭盆，喝着暖茶再慢慢说。
他拉的自然而然。云低却别扭极了，想要把手抽出来，又怕太显刻意。
没几步路程，走到屋里时，桓伊收了手，云低已经觉得手心里微微出了汗。
桓伊在榻上坐下，看了看还在愣神的云低。
她今日几次三番走神，似乎有什么心事。
“阿云？”桓伊出声，示意云低坐下。
云低坐下后，桓伊就推过来一杯茶。
茶水带着热气，在这冬日里让人分外想要亲近。云低将杯子握在手里，问道：“什么时候走？”
“应该今日就会离开。”桓伊看着她握住杯子的手，慢慢将杯子转着圈。白瓷的杯身与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立刻停了手，飞快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怎么这么突然？”云低又问。
“王良与大将军联姻的事迫在眉睫。需得快点赶回建康处理。”桓伊说着，手越过桌案，拿起云低手里的杯子，揭开杯盖，递给她，“喝点暖和暖和。”
盖子揭开，清香散出来，却不是常见的烹制茶汤，是一杯清茶。云低又瞟了桓伊一眼。低头抿了一口茶，说：“我前两日已经写信出去，让人把秦国的产业盘清。大概还要月余才能有回信。我打算与阿迟在豫州待一段时间，等有了回信，安排好去处再离开。
“阿云不想回建康看看吗？”桓伊放缓声音，“我们一起回建康，把阿迟带给你父亲看看，好不好？”
把阿迟带给父亲看，这正是云低所想。
这几年书信，父亲多次表达过，盼她们回去。父亲年纪大了，身边没有其他亲人，听说有了阿迟，几次想来秦探望。可路途遥远，沿途又不太平，云低好歹劝说住了。这次既然已回到晋国，不管之后何去何从，肯定是要带阿迟去见过外祖的。
可跟桓伊一起回去……
云低犹疑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我想过一段时间再回去。”
桓伊点了点头，“也好，那我先回去处理事情，待事毕我再来接你们。”
“那就不必了。”云低说：“其实我这几年也养了些可靠的人手。在权贵前面搬弄是不够看，但路上行走、安家置业还是足够的。”
“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桓伊正了正身子，看向云低，“阿云，我们从秦国离开的匆忙，我也未来得及问你是怎么想的。在问你之前，我先告诉你一点，不论你怎么想，我此生都要护你们母子平安。”
云低抬眸看向桓伊。
他跪坐的姿势少有的端正，面上是云淡风轻，眼神里却十分果决。
“那么，现在我来问你，阿云，”桓伊声音缓下来，“你是怎么想的？”
云低藏在衣袖中的手握了握。这个问题她本来是有答案的，然而现在却不那么肯定了。
“阿云还想同我在一起吗？”桓伊声音温柔，仿佛带着点诱哄。
他音色本就出众，这时刻又情愿讨好，让人几乎无从拒绝。
云低脑子里转了一早上的那点念头越发清晰。
其实她心底里大概也认同——不仅仅是因为水月的话，不仅仅是因为阿迟的期盼。
她自己也认同，跟桓伊走。
因为发现自己心底有了这种认同，她惊慌失措，极力想要把这种与自己计划相悖的念头驱除。
“不想。”云低听到自己波澜不惊的说：“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桓伊，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同你有任何牵连。但你是云迟的父亲，这点我改变不了。也仅此而已。”
这话说的绝情，连着桓伊前面的讨好，简直算是赤裸裸的打了他的脸。
桓伊垂首苦笑了两声。
“如此。我就只派人护卫你们母子安全罢。阿云你若有事，可随时传信予我。”
云低握紧袖子中的手，站起身说：“那我就先回去了。祝君此去一路安好，诸事顺遂。”
桓伊也没应声，只点了点头示意。
待云低一脚已经跨出门时，又听见身后说道：“阿云，我不会让你重蹈覆辙的。”
云低顿了顿，又接着提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