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吗,大将军要与琅琊王氏联姻啦。本文免费搜索:新天禧小说 xintianxixs.com”说话的人,掩着嘴巴,露出一副神秘的模样对周遭的人说道。
这是豫州城最大的酒楼。
正值每天最热闹的午时。酒楼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大堂里最中间一张桌子上,满满围坐着一圈人。
开口说话的人,看着似乎喝了酒,脸上有赤红之色。
他话一出口,旁边坐着的人就扯了扯他的衣袖。
这人不耐烦的将扯他的手拨拉开,粗声粗气地说,“咄,说几句又怎得,在座的都是我谢骏的兄弟,谁还会害我不成?”
围坐的人七嘴八舌的回说,那肯定不能,谢兄只管放心。
自称谢骏的人,哈哈一笑,又饮了一口酒,才开口接着说:“不是我吹嘘,这件事,那可是顶天的大事,上面又有指示,不能外传。也就是我谢骏看重兄弟们,特意说给你们,也叫你们心里面有个底。”
周围又是一片吹捧之声。
谢骏满面得色,等人捧完了,才接着说,“大将军嫡长女原本是要嫁给先帝爷的,这你们都知道吧?后来先帝爷大婚当前驾崩了。大将军气的不轻。眼看这龙亢桓氏在士族里爬不上顶尖,大将军岂能忍?这不,转头又盯上了琅琊王氏。”
有人问他,“那大将军怎么不再嫁女入宫?”
“啧,陛下是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嘛?”谢骏一脸鄙夷之色,“那就是个一问三不知,万事不沾手的。且况,陛下早在做琅琊王时就有了正妃,登基就封了后。大将军难道还看得上咱们陛下的妃位?”
周围人哄堂大笑。
琅琊王司马丕,素有温厚敦实的好名声,到现在做了皇帝,也秉承一贯做派。——说好听了是温厚,说难听了就是毫无主见。
先帝时,好歹自己生母还主着朝纲,早晚是要亲政的。当今陛下,却是几年皇帝做下来,连封个三品的官都没自己拿过主意。
大将军怎么可能看上这样的人,何况还不是后位?
谢骏跟众人笑过,又接着说:“原先大将军倒是一直很中意右丞相,但是丞相大人与大将军政见不同。有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成不了一家人。”
“右丞相?那不就是桓伊大人吗?”旁边有人接口道:“桓伊大人那的确是天纵英才。想当年在我们豫州,以少胜多何其威风?后来回建康做丞相,也是得举国盛赞。”
“谁说不是呢。”谢骏也敬服,“右丞相大人对咱们豫州恩情不小。”
“听说才上去的左丞相,风头都快盖过桓伊大人了。”说话的人不屑的啧了一声,“不就是妹妹做了贵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嗳,你此言差矣。”谢骏摆摆手,“这左丞相啊,可不单是有位贵妃妹妹。他可正经是琅琊王氏里头排的着的人物。”
“此话当真?我一直以为左丞相就是琅琊王氏里一无名小卒呢……”
谢骏一脸莫测的摇摇头,“左丞相嘛,身份那可不是一般贵重。要不然……大将军能将女儿嫁与他?”
龙亢桓氏与琅琊王氏联姻,确是大事。
两个同为顶级门阀。其中一个掌晋国一大半官员,另一个掌晋国一大半兵权。
此事若成,晋国局势必将重新洗牌。
因此在没有筹划好全部事宜前,两大家很默契的都不将此消息外传。
不过到底经手的人多了,总会有消息透出来。
桓伊是才入了豫州时就得了这消息。因着这事,这两日没少派人出去。他不希望这事成真。
王良生性凉薄、睚眦必报,大将军桓温又野心勃勃。这两个人搅在一起,怕是晋国再难安稳。
桓伊没有问鼎之志,但晋国是他的故土。他一直都希望晋国能收复江北,让晋国百姓不再受流离之苦,让这天下能重归安宁。
然而从西府一路到现在,他位至丞相,手握重权,站的足够高,看的也就更分明了。
晋国想要一统,太艰难。
江北小国林立,江南士族盘踞。各方势力之间盘根交错,理不清楚的糊涂账。若说真的一心想回江北的,大概只有那些南渡之后,在江南没有立足之地,苦苦支撑的平民百姓了。可百姓想统一有什么用?没钱、没兵、没辎重就打不了仗。就算真打起来,怕也只是各方势力新一轮的争权夺利。因为当权者并不想回江北……
想要收复江北,晋国必须从根儿上治起。而晋国的根,已经烂透了。这一点,桓伊在这几年里,看得分明。
扶额又沉思了半晌,桓伊才提笔写了几封信,着人送了出去。
一旁候着的祁连,见郎君终于搁下笔了,才开口禀道:“郎君,谢女郎带着小郎君出去了。”
桓伊霎时抬起头,带着凉意得目光扫向祁连,问:“什么时候的事?”
祁连心里一紧,低着头回道:“有一个半时辰了。属下刚看郎君在忙正事,就没敢打扰。”
桓伊立刻从榻上起身,披了披风就朝外走。
路过祁连身边时,只留了一句,“我的事,什么时候由得你来判正不正经了?”
口气冷的让祁连一凛,整个人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过来。
他逾越了。
也低估了云低母子在郎君心目中的地位。
其实他早该看清的。郎君甘冒风雪,不远千里赶到长安;不顾晋国内政,滞留长安;为了谢女郎不惜杀了秦国重臣,惹来一身麻烦……甚至小云迟不过跑过来哭几声,郎君就立刻停了所有事,陪着小家伙,安抚了他一整天……
这些事,足够他看清楚郎君的心思。
他只是不愿接受。
郎君几年来为了晋国兢兢业业,做到了丞相之位,也赢得了天下人的称赞。这份荣耀眼看就要被那王良坏去,郎君却因为云低母子执意不肯马上回去。他因此已对云低母子有了埋怨之意。此后他事事都看不顺他们,总觉得他们耽误了郎君的宏图大业。说到底其实在他心里并不认可云迟——这孩子自小不在郎君身边,他甚至都不姓桓!他配为郎君的孩子吗?
直到刚才他还认为,那二人与王桓联姻的事相比,得靠后排。
因而刻意不及时禀告云低母子的消息。
可现在他明白了。孰重孰轻,郎君心中自有判断,不是他该擅自做主的……
他跟随郎君数十年,郎君从未对他说过重话。今日一句,只怕已经动了真怒。
思及此,他不敢再耽搁,急急追着桓伊的身影走了。心里不住的祈祷,希望云低母子万万要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