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故作高深地圆谎道:“那是因为你还年轻,这些老道的手段,教你,你也是听不进去的。”
楼泱闻言,果然低眉垂手,默不作声。
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算将那小子唬得无话可说。
黎萧也难得松了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默然走着,不就便听到了榕溪草堂的水车声。
恰巧这时候,一股卷地疾风扑面而来将灯笼扑得左摇右晃。
苍穹夜空,万里风云积卷,遮星蔽月,其势将雨。
虽已入夏,夜里还是有些清冷。黎萧出来时穿的是件薄衫,此时衣裙被河面清风吹得飘飘摇摇,似要人乘风归去的意思。
从凉风院到榕溪草堂这一段路,黎萧第一次走,脑海中却已将那份安家的地图熟记好几遍。
夜风袭袭,楼泱走在前面,遮挡了大部分的风。
临到斋门前,黎萧忽然拉住楼泱衣袖,心底有些迟疑。
“姊姊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不妥。”
“怎么?姊姊不是已经给安朔下过药了吗?”
“我没有。”
“?!”
“你给我的迷药,小刀,都被安朔收走了。”
四野忽然寂静。
呼呼夜风,像谁的耳刮子扇在楼泱的脸上。
花衣男人的脸色,十分精彩。
他强自镇定,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女人会出卖他。
按照他们原来的计划,今晚该由黎萧拖着安朔。待寻到机会将他药翻之后,她和楼泱再行动。
他们的人马,白日就潜进了胜业坊。等里面两位主子一声令下,他们便立即会入府接应。
然而现在,黎萧却说她没给安朔下药!这是要闹哪样?
“所以,姊姊的打算是……”
“今晚,咱们开诚布公地,同少将军谈谈!”
黎萧坦然说道。
对着黑漆漆的榕溪草堂,她把“少将军”三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而这一嗓子喊出去,像是平湖水面偶然落入千斤石块,原本漆黑静谧的榕溪草堂忽然零星亮起几点灯火,继而灯火通明。
大门忽然敞开,两列披甲带剑的士兵手举火把鱼贯而出,将楼泱同黎萧团团围住。
楼泱默然按住了腰间缠腰软剑的剑柄。
不多时,有个身着墨绿儒裳的儿郎迈步出门,灯火将他的身影拖得悠长悠长。他往门口一站,比镇宅石狮还稳重大气。
徐山槐插手揖礼,道:“娘子怡安。”
“咦,徐先生回来了,怎么没遣人同妾身说一句?”
“午后才到府,原本是要先见过娘子,不过想着您今日分身乏术,故而没去打扰。娘子千万见谅。”
“哈哈,无妨无妨,我今日的确是忙得脚不沾地呢。”“阿泱,这是镇国军主簿,徐先生。”“徐先生,这是舍弟楼泱。”
黎萧热情地为她二人引荐,但这两人似乎都不怎么领情。
楼泱就算了,生来就是个冷淡狷介的性子。但徐山槐这么谦谦君子,彬彬有礼的人,竟然也只袖手浅笑,默然不语。
看来,少将军府同“垂柳心”之间的芥蒂颇为深厚。
黎萧懒得为他们斡旋,抬眼只问徐山槐。
“徐先生,郎君今晚可曾说要休我?”
徐山槐愣了愣。
怎么听她的口气,好像在问“这碗麦芽糕还能不能吃?”
“娘子说笑了。他哄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休您?”
“那我这会儿想见他,行吗?”
“他在里面。您进去就是。”
这问话的方式倒是清奇。
徐山槐笑笑,自让到门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一动,门前的兵卒也退开一个口子,放黎萧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