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滑过梧桐树稍,淡黄绿的花朵摇曳其间,分不出叶和蕊。
明净的落地窗后,奄奄一息的老人躺在病床上,拉着风华正好的高中少女的手。
两手交握处,如同一段枯死的树根突兀地接上一段嫩藕。
“囡囡……”
他眼角含着泪。
宽大的房间此时格外寂寞。
黎萧站在病床前,一言不发,神情冷漠地如同一具雕塑。
良久,她才叹息道:“父亲。我在。”
这声音沙哑低沉,如同来自冥界的低语。
遗嘱早已立好,空阔的房间,没人在乎她是否乱了辈分。
她闭上眼睛,一道暗红色的光从少女胸口绽开,形如妖冶无匹的地府彼岸花。
她右半边脸的皮肤开始脱落,化成星光点点,露出光滑白皙,如若深海珍珠般的皮肤。半边脸渐渐透明。一只眸子淡如琉璃,淡淡的金光流动其间。左半边脸稚气未脱,还是凡俗模样。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空中显现出一册透明的大书。
书页快速翻动,停在写了老人名字的一页,在阳光的灼烧下,那页纸被焚成了飞灰。
原本奄奄一息的老人,忽然张大双眼,深吸一口气,宛如快溺死的人,忽然找到一个氧气管。
“呼额——,咳咳……”
从胸腔里牵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咳之后,老人而后沉沉睡去,原本青白脸色,褪去灯枯油尽之象,微微泛起两坨颜红。
圣光散去,少女缓缓睁开双眼,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
她注视着大门处那道可疑的缝隙,神情依旧波澜不惊。
“进来。”
房门慢慢打开。
身着一袭波西米亚风长裙的“赵美女”,将自己肥硕的身段慢慢挪进门,手里还稳稳地托着一盘糕点和水果。
看他一脸心事凝重的样子,显然,方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看见了。
可他面上还故作镇定。
“他们在开散伙party。对了,你要不然也吃点儿?这种蛋糕味道很特别。我想着你可能喜欢。”
“谢谢。我刚好累了。”
这会儿,她说话的声音,又变回之前爽利脆生的女孩音。
赵美女稍微放松了些,扭着腰肢,奉上马天尼和青提蛋糕一份。
“你不怕我?”
“这世上无法用科学解释是事情多了去。我好歹也是在精神病院待过的人。什么人间悲喜没见过?”
翘着兰花指的小胖手捻起高脚杯,同黎萧碰了一下,还不忘抛个媚眼。
“老实说吧!你是哪个星球来的?”
黎萧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怜悯一个尚未经历过世事的孩子。
赵美女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病床上的老头子。
他自己也研究过几年中医,若不是科研任务太重,他或许能回老家开一个小药铺。
老头子的气色正在慢慢恢复,脸上黄褐的老年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退。
赵美女愣了愣,看向黎萧的眼神肃然起敬。
“赵某从事生命科学研究二十余年,实在看不出你对他用了什么黑科技?小姐姐,贵星球上的人,高寿啊?”
黎萧仍是一脸淡漠。
“你问寿命,就要了解时间是什么?用光在宇宙中穿行的路径来计算人类的寿命,就如同对夏虫描绘冬天的景色。”
“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时间就像是一条河流。人类就是随波逐流的航船。而我们,是河里的游鱼。”
“我和我的同事们也曾想过了解时间做个掌舵人。但……”
黎萧轻笑,“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精神病院。”
“一般来说,是神学。”
赵美女的眼神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