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心思
所幸老皇帝倒是并不在意这个，不仅仅是不在意，反而还十分受用罗云归这样的称呼，仿佛比起那些皇子公主们每日点头哈腰更要亲近不少。
兴许是年纪大了缘故，也兴许是觉得心中亏欠愧疚太多的缘故，老皇帝对罗云归的各种行为总是格外的容忍。
在罗云归的面前，他甚至于可以抛开自己尊贵的身份，真真正正的做一个慈祥的父亲。
要知道，无论是在云羡还是云淼的面前，他从来都是个严厉的君父形象。先君后父，哪怕是在自己儿子的面前，老皇帝也永远是先论君臣，后论父子。
“也就你罢，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老皇帝装模作样的训斥，然而脸上却早就乐开了花，没有分毫责怪的意思。
罗云归的模样和性情，都太像是当年的罗三娘了，以至于有的时候都叫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更甚至有的时候叫他错以为回到了当年，当年他同罗三娘还都好端端在一起的时候……
老皇帝的目光有些迷茫了。
也许他从来都不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可等他都清楚了，想要的人却也已经不在了。
以至于叫他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这世间的许多事情，都是无法弥补的，才叫人心中最为念念不忘。
“我说真的，你派那个太子去，都不如拍我去来的靠谱。”
罗云归如此说着，身子朝后靠去，斜斜的依靠在椅子上，仿佛此时在她面前说话的，根本不是一国之君。
然而老皇帝却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十分宠溺的笑了笑：“你？朕若是真的派你去，恐怕你半路就跑了吧？”
“……咳，我可没这么说。”罗云归清了清嗓子，显然是十分心虚。
然而她心中却是暗暗懊悔，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这个老头看破了。
“博伦虽然有些任性娇纵，但对于这种国家大事上，总不至于胡来的。”老皇帝摇了摇头，语气平淡，仿佛对这个儿子十分了解。
也的确，云淼毕竟是皇后所生的孩子，嫡出，又是长子，自然是颇受重视。
虽然相比于皇后，老皇帝更宠爱齐妃，对云羡也更为喜欢，可就出身身份而言，终归还是比不上云淼的。
只是大抵也是出身不好的缘故，齐妃对云羡的教育向来是颇为严格，而云羡也是争气，在众多的皇子中，他的各个方面也算得上是十分出众的，故而虽然出身不高，老皇帝对他到底还是有几分期望的。
“是吗？”罗云归有些不屑，然而却也不想同老皇帝争论些什么。
毕竟云淼无论怎么说，都是他的亲生儿子，虽然罗云归也是他的亲生女儿，算起来他们二人也算得上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可云淼可并没有将她当做妹妹，自然了，罗云归也没有将云淼当做兄长。
她向来无拘无束惯了，纵然是这皇城中金枝玉叶的生活也并不能吸引她分毫。
“老头，我们打个赌吧。”罗云归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朝着老皇帝笑眯眯的说道，仿佛是有了什么坏主意。
“你想赌什么？”
“赌你这位大儿子到底能不能打赢这第一场仗。”
老皇帝笑了：“你想怎么赌？”
“若是我输了，我便留在这大夏皇宫中陪你，可若是你输了，你便要放我回晋国。”
罗云归的眼睛里闪着光，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知道自己一定会赢。
老皇帝定定的望着罗云归，却是出奇的没有应允她的要求。
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足足半晌，老皇帝方才叹了口气，他并非是察觉不到罗云归想要离开的心思，只是他私心里，总是想要将罗云归再多留在身边几日。
他的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加上这些年来为了大夏呕心沥血，煎熬许久，虽然一直有服食丹药，可身子也总是不见好转，虽然太医们都不说，旁人更不敢提，可他自己却是清楚的，他没有几年的活头了。
否则，云羡和云淼也不至于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到群臣的支持，斗的如火如荼。
老皇帝默默抬手，轻轻理过罗云归耳畔的一缕碎发，目光宠溺却又隐隐有些空洞，仿佛是在看她，又仿佛是在透过她在看什么其他的人。
罗云归被老皇帝看的有些发毛，不由吞了吞口水，往后缩了缩脖子，继续道：“怎么样？赌不赌？”
“赌吧。”老皇帝讪讪一笑，终归还是应了。
这下罗云归可算是来了精神，虽然老皇帝对这位太子殿下没有太过宠爱，但也还是不错的，但在她的眼里，云淼就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虽然她还未曾见过那位云羡殿下，但道听途说的听人描绘出的形象，就已经不知道比云淼机灵多少。
这一局，吃亏的铁定是这位目中无人的太子殿下了。
不过罗云归却是乐见于此，首先也是因为她同云淼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两个人互看不顺眼，更互相不待见，二来嘛，若是云淼真的输了，她便能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了，有什么不好的？
虽然罗云归心中一直遗憾未能查明罗三娘当年的死因，可这些日子以来，老皇帝对她各种优待纵容的态度，也不由让她觉得有些恍惚，从前她受罗三娘的影响，只觉得自己这位抛妻弃子的父亲定然是这世间最大的人渣，该杀，该死。
可如今见了面前这头发胡子都满是花白，总是对她笑眯眯的，任何事情都纵着宠着的老者，不知为何，罗云归竟是怨恨不起来。
肖迪那日曾说，她的亲生父亲，便是她的杀母仇人，罗云归一直是不大信的，如今见了老皇帝，更是不信几分，可即便她不信，到底还是因为肖迪的话心中存了几分疑影。
也许，她是该挑个时机，好好问一问她这位“亲生父亲”。
“那么一言为定。”罗云归笑眯眯的伸出小拇指，作出要跟他拉钩的模样，心中潜藏的心思却是半点都没有透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