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人心不复
宁若欣去过地牢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煜祺的。
纵然她将自己裹的像是个粽子,亲娘都认不出来一般,可也瞒不过煜祺的眼睛。
是了,谁都知道在宫中各处布置自己的眼线方便打探消息,可这浩大恢宏的宫城之中,主人到底是只有一个的,那便是煜祺。
唯有皇帝才是这座宫城的主人,也才是这大楚江山的主人。
不过煜祺得知这个消息,却也没有动怒。毕竟无论怎么说,宁若欣和宁若绮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是感情深厚。兄长入狱,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要想尽办法去照应关切一番。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放过去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这件事情说到底不该和宋悦真有牵扯。
煜祺闭了闭眼,似乎是在消化方才眼线报上来的消息。
虽然在先前他已多半猜到了宋悦真的试探之意,可到底是不愿意去相信,他宁肯认定是自己多想了。
可宋悦真,当真是太叫他失望了。
“陛下,您喝口茶消消气,贤妃娘娘兴许是看宁贵人可怜呢?”纪松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模样,仿佛替谁都打圆场。
可煜祺并没有放在心中,他知晓纪松向来就是这么个人,并非是为了谁权衡周全,说到底他作为御前侍奉的人,说话办事总归都是要尽量去周全的,一是为了自己,二也是为了煜祺。
若是在过去,煜祺兴许真的会因为纪松这一句宽慰而放宽了心,可是现在——
“朕从前只以为,大约是在这深宫之中浸染的久了,故而她的性情不再似从前那般柔弱天真,可今日,朕才发现原来是朕错了。”
煜褀闭了闭眼睛,仿佛失望到了极点,而这失望之中又似乎隐隐透露着几分不甘。
他同宋悦真之间多年感情,怎么就走到了如此的境地?他这些年厚待于她,但凡她开口,他没有不允的,可她怎么还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陛下,恕奴才多嘴,贤妃娘娘其实也没做什么违逆陛下旨意的事情。”
“她是没做。可她为什么没做,朕心里清楚的很,你也不必再费心替她们周全。后宫,说穿了不过是女人之间的事情,朕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非是不想处置,而是觉得没必要,毕竟总有多年的情分在,可是这么多年来,朕是如何待她的?而她呢?她又做了些什么?又是如何待朕的?朕什么都未曾说过,她便只当朕是瞎了吗?!”
煜褀如此说着,可阴沉的面上显然是动了气的。
要知道这些年来,因为宋悦真动气,煜褀可当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诚如他所说,他这些年来待宋悦真的确是极好的。尤其是在郁书容初入宫的那两年,宋悦真与她之间的纠缠,他也并非全然不清楚,只是一则是因为他与宋悦真毕竟有多年的情分在,二来嘛,也是因为郁书容是郁家的人,煜褀看郁家不顺眼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再加上郁书容究竟是怎样入宫的他再清楚不过,故而即便宋悦真对她耍了什么手段,他也作没看见一般默认了。
可是即便他没有插手,也不代表他能够当做全然没看到。
宁若欣能够顺利的混入地牢去探望她的兄长,其中自然是不乏宋悦真的功劳。毕竟煜褀的后宫没有皇后,便全靠一个宋悦真主理后宫之事,想要进入地牢,怎么瞒得过她的眼睛?
其实即便宋悦真允了宁若欣探望的要求,也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煜褀介怀的是先前她那两次不痛不痒的试探。
此案分割清楚,哪里还用得着再试探,她之所以如此费尽心思的试探,说到底不过是在试探他对郁家的态度罢了。
再加上先前贺兰关告急的消息传来时,宋悦真曾举荐自己的父兄,被煜褀回绝后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煜褀的耳中却是落下了不少闲话——不用说他也猜得到,他派了郁家父子去,宋悦真不大高兴了。
可宋家父子……到底是才能平庸,不可堪当大任宋悦真又如何会不清楚这一点?
说到底,她的心中所在意的,到底是他们宋氏的家族荣耀,还是他呢?
这个问题就像是煜褀心中的一根尖锐的刺,不停的嘶磨着,每每疼痛一下,便叫他想起二人曾经有多么要好,可即便想起来又能如何?那根刺永远都在,直到将曾经所有的画面都磨的鲜血淋漓再也看不清楚。
“陛下消消气。”纪松连忙好声哄道,“陛下若是觉得此事贤妃娘娘处置的不妥,警告一下便是了,想来贤妃娘娘也能够明白陛下的用心良苦,您又何苦独自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听了纪松的话,煜褀不由冷笑的更加厉害了几分。
她若是能够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一早便不会插手此事——更何况,难道只有她能够试探他的心意,他就不能试探她宋悦真的心意吗?
煜褀深吸一口气,强自平静下来:“今日的事情,不许传扬出去,就当朕什么都不知道,朕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纪松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的应着。
然而心中却是无比的感叹,说到底,宋悦真和煜褀二人之间的感情每一步都是纪松亲眼看着过来的,只是他也未曾想过,二人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表面融洽无比,实际上却若即若离,而这份若即若离的背后,又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叫这份原本为人所倾慕的感情,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在煜褀看来,宋悦真已经不是当年的宋悦真了,可他又何尝是当年的他?
那个为搏心上人一笑甘愿爬树翻墙头的少年郎,终究是淹没在这巍巍的皇权和流水似的时光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说到底,两不相负,却终究是时光似水薄凉,人心不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