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无果
虽说宋悦真是掌管后宫多年的老人，可纪松毕竟已经跟在煜褀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年岁也在那里摆着，说句不好听的话，纪松走过的路，比宋悦真吃过的大米饭都多。
故而即便纪松没来由的感受到宋悦真那风轻云淡的笑意背后的深意，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妥，面上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模样，仿佛对宋悦真留下他叙话的意图毫无觉察。
在宫中的权利最中心处活了这么久的人，哪个又不是人精呢？
难道就只有她宋悦真有个九转玲珑的心思吗？
纪松面上的笑意是千篇一律的见谁都一样，然而却也没有人敢轻看了这位自幼便跟在煜褀身边，一路到现在的总管太监，这么多年都能平安无事的在煜褀的身边熬过来的人，难道能是什么普通人吗？
宋悦真虽然自命不凡，却也还没有狂妄自大到这种地步。
“本宫不过是瞧着最近陛下满面愁容，故而关心罢了。”宋悦真风轻云淡的解释着，然而却也仅仅只是喘了口气，便继续道，“宁家的案子，本宫也听说了，唉，说来也都是可怜人——”
“是啊，听闻那死去的姑娘，今年才刚刚十八岁。”纪松附和着。
“十八岁啊，可当真是最好的年纪。”宋悦真垂下眼帘，心中却有了计较，按照常理来说，她这般的抛出话题，纪松怎么也该透露出几句有用的消息才是，可是二人打了半天的太极，她却是一句有用的都没有听出来。
不过这也并不足以叫宋悦真恼怒，既然这样问不出来，她便换个方法问就是了。
“方才下面的人传信过来，说宁贵人得知了母家的事情，羞愧难当，急怒之下竟然昏倒了，本宫想着连日来陛下忙于朝政，后宫的琐事，还是不要去烦扰他才是。可宁贵人毕竟是陛下心尖尖上宠爱的人——”
说到这里，宋悦真不由顿了顿，仿佛是在试探纪松的意思。
宁贵人的确是比较招煜褀待见，可也到不了心尖上谈宠爱的地步——
“还要劳烦纪公公挑个合适的时候，回禀陛下一声，宁贵人此番是心病，若是可以，还是叫陛下去看看吧。”
宋悦真如此说着，意思却是很明白，她说宁若欣是因为知道了母家的事情，担心陛下怪罪自己方才羞愧难当的病倒，虽然她的心底明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可这种场面上的话，总归还是要说的漂亮。
她这是想要借用宁若欣，换取煜褀对宁家这个案子处置的意思。
纪松自始至终都垂着眸子，认真听着宋悦真的话，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然而他的心中却是比谁都明白宋悦真绕这么一大圈的意思。
“上头的意思，奴才也拿捏不太准，您知道，天意是最难测的，但是贤妃娘娘的意思，奴才一定会替您带到，宁贵人的事情，奴才挑个方便的时候禀告陛下便是，贤妃娘娘一定要注意身子，不要太过担心。”纪松终究还是画了个囫囵，什么都没有说。
纵然他的心里清楚的很，煜褀对宁家这个案子，已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可他并不想对宋悦真说。
那日煜褀从宋悦真处回来，脸色便不大好看，回到养居殿里默默了良久，方才苦笑一声，对他道：“纪松，朕做错了吗？”
当时的纪松伏了伏身，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道：“陛下从来都不会错，您是天子。”
天子怎么会有错呢？
纵然有错，也会有无数的人愿意跟随身后。
纪松跟在煜祺的身边这么多年，也可以算得上是看着煜祺长大的。
他年少登基，母亲出家，父亲离世，他这几年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只有纪松和煜祺自己最清楚。
说句不好听的话，许多时候，纪松看煜祺，已经脱离了主仆范围，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父子情愫。
他毕竟比煜祺年长这么多，挨了一刀的人进宫做事，这一辈子都无儿无女的，也不配有人相伴，有人养老送终。可他看着煜祺一点一点的从一个小娃娃成长成如今的模样，若说只有简单的主仆情分，未免也太冷漠了些。
他是贴身侍奉煜祺的，跟在煜祺身边的时间，甚至比后宫妃嫔还要多的多。
煜祺虽然没有说，可纪松也能够猜到个一二。
宁家的案子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都盯在煜祺的身上，想要看他如何审理此案……
纪松从宋悦真处出来，抬头看了看天，不由觉得有些恍惚。
他知道，煜祺很快就会对郁家有所动作了。
也正因如此，宁家这一案，会成为叫郁家放下警惕的大好机会。
“师父，您在瞧什么呢？”竹溪一直默默的跟在纪松的身后，看着自己这位师父左右逢源，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可大抵是他太过笨嘴拙舌了些，无论纪松怎么以身作则，他都学不到其中的一二分。
像他这样的人啊，是不适合在宫中侍奉的。
否则总有一天，宫中会成为他生命终结的地方。
“我在瞧啊，今天真是个好天儿。”纪松微微一笑，抬手在自己这个瘦小的如同小鸡仔的徒弟头上摸了摸，像是个头慈父。
竹溪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其意，他抬起头望向天空，嘴里却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今天明明是阴天啊……”
打雷下雨，上苍皆有定数。
打多少雷，下多少雨，天上都有神仙说的算。
可人呢？
人的旦夕祸福，生死有命，到底归谁说的算？
“好好干活吧，你要学的还多着呢。”纪松的脸上依旧是那熟悉的笑意，从竹溪的角度来看，却如同光芒普照大地一般的和煦温柔。
他微微低了低头，跟在纪松的身后继续走去。
其实纪松每一次说话，他都觉得其中定然有更深的含义，可是他听不明白，也听不出来，只能卖力的做好师父所吩咐下来的事情。
说白了，他们在宫中，也可以算得上是相依为命的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