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地牢
宋悦真打了个喷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心虚。
看来人大抵是不能做亏心事的。
可是……亏心？
宋悦真抬手揉了揉眉心，在这四方的囚笼里呆的久了，还有什么亏心不亏心的呢？心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奢侈了吧。
所谓不忘初心，便也只是说来好听罢了，古往今来，这世间能做到的人又有多少。
宋悦真想着，又伸出手去拨弄了一下被自己挂在床角的那枚同心结。
那红色的边缘已经有些褪色了，连带着中间的丝线都有些毛毛躁躁的起球，仿佛是被人时常放在手中把玩，不知道把玩了多少次，已经旧了。
这枚同心结……还是当初她刚入宫的时候，煜褀赏给她的。
只是如今，他怕是已经都不记得了吧？
“娘娘，明贵妃娘娘……回来了。”阿青匆匆进门，气喘吁吁的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开口禀报道，仿佛如临大敌。
“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
然而还不待宋悦真出生，一旁的纱帐之中，就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慵懒随意，仿佛压根就没有将这里当做是旁人的地方。
景岚掀开纱帐，从侧室走了进来，见到宋悦真，方才欠身行礼。
宋悦真懒懒的抬了抬手，仿佛也是懒得再说些什么。
对于郁书容的“新身份”，早就已经传遍了大楚皇宫，还有谁不知道？如今说起来都已经不新鲜了。
宋悦真刚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吃了个大惊，但是在景岚的安慰下，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即便她是文熹郡主又能如何？现在是在大楚的地界，可不是由得她乱来的晋国。
她沾上了郁家两个字，便注定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娘娘，贵妃还朝，您不去瞧一瞧吗？”景岚对着宋悦真眨了眨眼，话语中仿佛还有些什么别的意味。
宋悦真只当做没听出来：“有什么好瞧的，又不是没见过。况且本宫同她不睦已久，瞧不瞧的，不过是眼巴前的功夫罢了，谁又有心思看？再者说，恐怕贵妃娘娘此时也没有心情见本宫吧？”
说着，她的唇角似笑非笑的微微勾起，一双细嫩的双手从床头那同心结的上面挪开。
南巡的这一路，煜褀都未曾见过她几次，后面更是避而不见，唯有眼下回宫方才见了几面，眼下那贱人多了文熹郡主的这一身份，恐怕煜褀见她也会更多些了吧？
想到这里，宋悦真不由闭了闭眼睛。
说到底，她只是个寻常的将门之女，哪里比得上郁家的权势滔天呢，眼下郁书容又有了晋国撑腰，可是要好好风光一下了。
只是她再如何风光嘛……
连昌的死，也够叫她好好喝一壶的了。
“果然啊，这花开花落，都是寻常。”宋悦真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旁人，随即又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将目光投向阿青道，“陛下呢？”
“陛下……陪同贵妃娘娘去了地牢。”阿青小心翼翼的回禀着，仿佛是生怕宋悦真会因此迁怒于她。
“地牢？”宋悦真皱了皱眉，似乎并没能明白其中的关节。
景岚伏身贴到宋悦真的耳侧轻声提醒道：“娘娘，连昌公主下葬当日，陛下曾欲开棺，似乎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侍卫阻止了，陛下恼怒，将那侍卫打了二十大板，下了地牢了。”
“来路不明？”宋悦真抓住景岚话语中的关键词。
“听说……是明贵妃的人。”
郁书容的人，那便是郁家的人了？
地牢阴暗无比，潮湿非常，唯有墙壁上每隔几米便凸出的灯台摇摇晃晃的散发着昏黄的火光，将这阴冷潮湿的地牢显得有了那么一丝丝略显奢侈的暖意。
好在程欢身体底子好，纵然是挨了这么二十大板，但好歹也没有要死要活的，只是住的这个地方么……却着实是委屈他了。
只不过这份委屈是郁书容替他觉得委屈罢了。
而对于程欢来说，住这种地方，其实也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了。
毕竟作为杀手，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什么样的环境没有遇上过？不过都是些身在事罢了。
程欢默默的趴在地牢的角落里，将脑袋埋在那琐碎的稻草中，默不作声仿佛是死了一般。
他的屁股上此时是火辣辣的疼。
二十大板虽然他还扛得住，可他又不是铁打的，终归是会疼的。
凡人血肉之躯，若是连疼都感觉不到了，恐怕人生会更加无趣。
不远处高耸的台阶上修筑着一道巨大的铁门，将这不见天日的地牢同外界链接在一起。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这昏暗的地牢终于透进的一点光亮，和几分新鲜的空气。
这里长年累月的关着那些这辈子都无望出去的罪犯，而至于清理嘛——像地牢这种地方，谁又会时常来清理呢？
程欢听见了动静，然而仍旧是保持着他那一动不动的死人模样。
郁书容隔着老远便注意到了这位好似已经咽气的师弟，不由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程欢奔去。
“程欢？”郁书容一路小跑到了程欢的牢门面前，那冰冷的牢门几乎蹭了她满满的一手锈。
“程欢！”郁书容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趴在地上如同死人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郁书容自己还活着，随即才十分艰难的抬起头望向郁书容，朝着她十分无力的笑了笑，随即沙哑道：“师姐，我还……活着。”
这一句还活着几乎叫郁书容的眼泪都溢出来。
她他看着程欢长大的。
“朕都说了，朕不会杀他，你有什么不信的？”煜祺冷着脸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站定在郁书容的身侧，居高临下的瞧着那趴在地上的程欢，目光里满是嫌弃。
郁书容抿了抿嘴，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掏出一把钥匙便要去解那牢门上的铁链：“我……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好好医治……”
“朕已经派人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你自己挨上二十大板试试看！”郁书容的恼怒终于在这一瞬间到达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