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有没有选择
身后不停有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那些持剑虐杀晋国将士的大夏士兵的嘲讽。
他们仿佛是在向这世间炫耀，也向这片土地炫耀。
仿佛是在说——晋国的土地啊，晋国的百姓啊，你们快看，你们晋国的将士就是如此的无能，如此的愚蠢，他们只能在我们的刀下颤抖，只能做我们刀下的亡魂。而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踏上了你们晋国的土地，屠杀你们晋国的将士，可你们却无能为力。
万骨春觉得那噗嗤噗嗤的刀剑刺入胸膛的声音，每一刀都刺在自己的身上，成为一个滚烫的窟窿，他千疮百孔，又燃烧殆尽，可他只能这样被按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提刀杀敌的大夫。
这么多年来，他曾经救过许多的人，手里没有沾过一丝一毫的鲜血。
他不明白，连锦明明是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只会按住他拿着刀的手，怯生生的对他温柔道：“它好可怜，我们放了它吧，就当为儿子积德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何会是敌国的细作，又如何会在这种紧要关头背叛他，背叛晋国，陷他于不忠不义之地？
“长公主殿下，不要再同这个卑贱的晋国人说话，让属下一刀斩下他的头颅，挂在复州城的城楼上示众，也好叫他们知晓我们大夏的将士是多么的英勇善战。”那头戴高盔，续着络腮胡子，雄壮无比的头领将一只手覆在自己的胸口，朝着云锦连恭敬行礼，万分真诚得意的提出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意见。
显然，在他看来，自己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不过是利用了这个傻男人罢了，可怜他现在都被人踩在了脚底下，却还执拗的不肯相信，非要听到云锦连的否认。
可云锦连又如何会否认呢？
她是大夏国的长公主，更是大夏国领兵的将军，这一点，就是事实。
而他配不上云锦连，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配不上，也是事实。
云锦连没有说话，抚着他脸颊的手却是没有挪开。看着这个与自己日夜相伴的男人此时匍匐在自己的脚底下痛苦的模样，云锦连说不出话来。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她看来，这件事情，没有办法-论对错。
晋国是万骨春的母国，而大夏又何尝不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可万骨春却只能趴在地上半痛苦半挣扎的哀嚎。
那首领瞧着他这般没有出息的模样只觉得越发来气，索性直接越过云锦连便要照着他的头上来一脚，然而却被云锦连一脚踢翻在地。
云锦连一脚踩在那首领的胸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冷声道：“我叫你动了吗？”
明明是个彪形大汉，却被一个身形矮小娇弱的女子一脚踢翻在地，这对比不可谓是不鲜明。
可那男人却显然没有丝毫觉得震惊和丢人。
仿佛这位大夏国的长公主殿下，本就该是如此。
可正因如此，万骨春才越发的痛苦。他咬紧了牙关，可心中的怒意与苦痛却又叫他无法按捺，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分明已经在极力忍耐了，可还是浑身颤抖——他现在多想就直接撞死在这些夏人的刀剑上，也好过看着这一切。
云锦连没有再理会被她一脚踢倒在地上的首领，而是对着压着万骨春的两个人冷声道：“放开他。”
两个士兵没有丝毫的犹疑，以云锦连的命令为最高命令，随即便松开了压着万骨春的手。
万骨春趴在地上，只觉得整个身子已经脱力，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爬起来，又或者说，他不知道爬起来之后要如何面对这般场景。
“阿春。”云锦连蹲下身子要将万骨春扶起来，却被万骨春一把甩开了手。
“不要碰我！”万骨春仿若触电般弹开的手，这番动作落在云锦连的眸中却是叫她无比的心痛。
“阿春……”她柔声道，是不同于先前对下属的声音与态度，“你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很脏，很凉。”
很脏？很凉？
万骨春半爬起来，他缓缓回过头望着身后那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军营，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那令他痛心无比的方向，对上云锦连的目光，哑着嗓子道：“我的兄弟们，都还躺在地上。”
只这一句话，云锦连便仿佛失了声，她动了动嘴角，终究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又有什么好说的？
云锦连心知肚明，他现在一定恨死她了，恨不能一刀杀了她。
想到这里，她平淡的眸中终于有了一丝痛意：“这非我所愿。”
虽然这句话说起来苍白无力，甚至一点用处没有不说还有些略显嘲讽，可云锦连还是要说。
可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处？
人死了，事情也已经发生了。有些话说出来，不过是戳中伤口，徒增伤感罢了。
万骨春死死的盯着云锦连的双眸，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黑瞳里映出云锦连此时的模样，仿佛是想要将这张曾经叫他神魂颠倒的脸死死的刻在眼瞳之中。
“你可以不这么做的。”万骨春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塞了一块破布，又仿佛是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
“你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万骨春的面上满是沧桑悲痛，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我有什么选择？”云锦连没有再任凭他这样说下去，而是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的话。
她毫不心虚的昂起头对上万骨春的目光，亦如当年那般。
可那张无辜天真的脸，却是在此时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嘲讽。
“作为大夏国的将士，作为大夏国的皇族，我有义务为我的国民谋求更好的出路。也有义务为我的国家效力，不是吗？”云锦连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
“长公主殿下何必同他解释？”大夏将士的后面忽而走出一名月白色衣衫的年轻人，容貌俊朗，声线清冷，一头墨发高高束起，与万骨春此时的狼狈对比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