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谁的日子
可纵然李盛总是觉得连锦的身世有哪里不对，她的背景有哪里有问题，可偏偏就是查不出个一二来。
他也曾在京都搜寻过连锦所说的她来晋国京都寻找投奔的那位亲戚——据可靠消息，她所说的那位亲戚，的确已经死了，还是数年前痨病去世的，连墓地都找得到地方，只不过那地方却是着实破败几分，看样子，像是许久都没人打理了。
这样的地方，总不会是人为作假做出来的。
更何况她口中的那位亲戚是痨病去世，而非是死于种种意外，自然也便排除他人蓄意杀害的可能。
谁会无缘无故提早这么多年便布下这样一个局？
况且按照这个年头算，那时候的李盛和万骨春，还没有入宫当值，又如何可以被他们算计其中，成为局中的棋子？
这着实是不太可能的。饶是李盛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是一个局。
可纵然他不信，直觉又总是在告诉他，连锦的身世必然有哪里不对，她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然而他不相信连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万骨春相信，不仅仅是相信，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命托付给她。
纵然万骨春先前同他闹的有些僵，鲜少来往，可李盛还是时常派人打探他的消息，生怕他被人骗了。
可已经这么久过去了，饶是连锦也为万骨春生下了一个儿子……
若是骗，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李盛骑在马上，盯着前方有些微微的出神，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多虑了吗……”
“将军，您说什么？”身侧的副将没有听清李盛的话，拉着马头走近了他几分，恭敬问道。
李盛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最后面拖着的马车，终归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万骨春的医术极好，而这两年来连锦在陪同他研究那些晦涩难懂的医术时，日积月累潜移默化，竟也学到了不少，若说能够跟万骨春配合最为默契的，除了当年在神医谷时的李盛，便是现在的连锦了。
也许带着连锦来，还能给万骨春帮帮忙……
李盛如此自我安慰道。
一路观察，一路猜想。
事实上，一直到了连水，连锦也并没有什么令人起疑的举动，这反倒叫李盛觉得有些羞愧，仿佛是自己多虑了，冤枉了朋友的妻子。
可他的心中，却仍旧总是有几分不踏实，也存了几分疑影。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李盛一定会对自己心中的这份不踏实和疑影追根究底，可这世间到底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更何况，李盛如今已经死了。
万骨春呆呆望着床榻上紧皱着的眉头的人，就如同看到了当年身负重伤的李盛。
他就那样跪在李盛的床榻前，不停的磕头，不停的磕头，直到额心渗出鲜血，仍不肯停下。最后还是硬生生叫人打昏了拖着离开了这里。
当年连水一战，李盛所带领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浑身酸软无力无法迎战，而连锦更是趁此机会大放信号，引了敌人前来，将所有人全部俘虏，饶是万骨春也不例外。
万骨春抵死也不会忘记，那些夏人冲来时的情景，他们的统领，跪在连锦的面前恭敬的唤她为“长公主殿下”。
连锦……
大夏手握军权的长公主——云锦连。
将士们愤怒，冤屈，可他们不肯受降。
晋国的将士，从来都是死于刀下，做刀下亡魂，又何谈投降？
更何况，他们是晋国男儿，他们的身后，有他们的同胞亲眷，他们退一步，便是将他们的国土和同胞亲眷一同交给敌人任由处置。故而他们不降，也坚决不能降。
闪着银色寒光的长刀伴随着鲜血喷涌的声音无比刺耳。
可叫人心中更为煎熬的，却是那首领一声声带着笑意的询问：“降不降？！”
没有人肯说出那个“降”字。
那些长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仿佛他们所杀的并不是人，而是填满棉絮的布偶。
万骨春如遭雷击，猛地回过头望向直挺挺的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想要从她的面上瞧见惊恐和害怕。
可是没有。
她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恐，也没有丝毫的慌张，仿佛一切都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只是淡淡的望着那在她身前匍匐在地恭敬无比的首领，面无表情的道了句：“平身。”
仿佛这样的模样，才是她本身该有的模样。
冰冷，无情，仿佛是一把利刃，从万骨春的眼瞳中直直刺进了他的心窝，不停的搅弄，恨不能将他那颗炽热的心，搅成肉泥，然后再狠狠丢弃。
可怜万骨春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他抽搐着嘴角，想要挣脱开将他按倒在地上的人，却是徒劳，他只是拼命的回过头去看云锦连，声音颤抖而又沙哑：“连锦……连锦，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对吗？”
云锦连的目光缓缓落在万骨春的脸上，漆黑的眸中，是他看不透的深邃。
他从前只觉得这样一双眼瞳，美煞世人，可却从未想过，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眸，他竟从来都没有看懂过。
“阿春。”云锦连的目光没有躲闪，反而直勾勾的盯着万骨春，仿佛是想要顺着他的眸子，将他的心都掏空，“有些事情，我早想告诉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不要告诉我！”万骨春浑身战栗，有些歇斯底里的癫狂，他的脸被强行按在地上，没有办法再回过头去看云锦连，可他仍旧拼了命的挣扎，拼了命的嘶吼，“你不要告诉我！不要告诉我！什么都不要告诉我！”
“阿春。”云锦连走到万骨春的面前，没有叫那些人放开他，反而是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她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不知是在紧张，还是在激动，“你跟我走吧，带着儿子，我们回大夏去过我们的日子，好吗？”
回到大夏，去过他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