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记忆
众人都跟着郁书容上了山。
当然，除了程欢。
程欢眼睁睁的目送着众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目光又无比幽怨的转而落在了他身后的林曜身上。
林曜大抵是没见过程欢这样阴鸷的眼神，吓得不由后退了两步，望着他面上满是警惕，仿佛生怕他会扑过来将他和君否生吞活剥了一般。
大约是从未有人用这样畏惧的模样瞧过程欢，竟是把程欢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认为自己这张脸长得还算十分亲人，应当不至于是个会吓坏小朋友的模样，即便走在街上，还总会有老人夸他生的一副乖巧模样，定然是个乖乖的孩子。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眼中这个人畜无害的乖巧孩子，却向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无情之人。
可纵然如此，程欢仍旧是对着林曜努力挤出了一个笑意，思衬着当年郁书容对他伸出手时的模样，也朝着林曜一边伸出手，一边笑嘻嘻道：“乖，别怕。到哥哥这里来。”
林曜的眉心一跳，如若不是看这人方才好像跟郁书容十分熟悉的模样，他一定以为他是跟那些搜山的守卫一伙的，将郁书容他们支走之后便要对他们下手了。
林曜站在原地没有动，仿佛是不太想要靠近这个面上看着人畜无害，可眼中却是冒着精光的大哥哥。
比起程欢，林曜还是更喜欢洛涵衍。
虽然就方才程欢与顾升二人交手的情况来看，他的身手也着实厉害。可林曜仍旧是莫名觉得，跟在洛涵衍的身边，要比跟在这个少年身边要安全的多。
“别怕。”程欢看的出那孩子眼中的恐惧和忌惮，而他大抵也是觉得自己这般语气说话有些怪怪的，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即又指了指林曜的背上，道，“你先将他放下来，叫我看看。”
林曜闻言，这才默默将背上的君否放了下来。
他已经这样走了一夜了，加上方才那一顿折腾，早已没了力气，不过是一直在强撑罢了。此时将身后这个沉重的包袱卸了下来，只觉得身上一轻，随即便瘫倒在了地上。
可程欢此时却是顾不得林曜如何，他的注意力完全的被君否所吸引。
虽然来之前便听说云州突发时疫，可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症状的时疫。君否的手臂上起满了一个挨着一个的黄中又透着粉的水泡，似乎只消轻轻一碰，便会破裂开来。
程欢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却被林曜一把抓住了手臂：“这个不能碰。”
程欢转过头，对上林曜严肃的目光，有一瞬的怔愣，随即讷讷的收回手，蹙起眉心仔细观察着君否的手臂：“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是据说这些水泡若是破了，叫里面的脓水流出来，那便是流到哪里烂到哪里，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林曜如是说道，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是个小大人，那神态语气与他本身的年龄一点也不相符。
程欢若有所思，又道：“这病，可会传染？”
林曜的动作一顿，望向程欢的目光不由有了几分深意，仿佛是在问，你怎么知道一般。
良久，他方才缓缓开口道：“不会。”
程欢的心中一顿，不知为何，竟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不会传染？那为何会将人隔离起来？”
他的脑中没来由的浮起千头万绪，丝丝缕缕缠缠绕绕拧作一团，叫他理不出个头，更找不到个尾，如同一团乱麻盘在他的脑中，毫无头绪。
林曜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些事情，都是傅停先前告诉他的，更曾嘱咐他不要说与别人知晓，因为这些事情，一旦叫有心人知道，说不准会引来杀身之祸。
林曜虽然年纪小，可却知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故而先前他也未曾同别人提及过，便是他的母亲，他也从未提及过只字片语。
可他现下该不该告诉程欢呢……
林曜犹豫了。
而程欢显然是瞧出了林曜的欲言又止，有所顾虑，又道：“你不用担心。送你下山的那位女子，正是我的师姐，你有什么话，大可以放心的说，师姐拼命护你这一程，我也必定会护你周全。”
这便是承诺了？
听闻对方是郁书容的师弟，林曜眸中一动，随即方才开口道：“不。并不是因为阿曜贪生怕死……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总之，公子若是长明姐姐的师弟，那阿曜即便同公子说了也没有什么，只是一点，老师说过，此事关系重大，公子若是知晓，也定然不能随意宣扬出去，否则恐怕会引致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程欢听到这四个字却是笑了，除了上次他在洛涵衍的手下吃了个大亏，被绑在柱子上丢了人，他还从未在谁的手下吃过亏，什么杀身之祸，他才不怕。
以他的身手，杀他？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程欢还是十分有自信的。故而他十分不以为意，道：“你且说就是了。我还从未怕过谁。”
似乎是程欢的自信太过，叫林曜忽而对眼前这个分明没有多大的少年生出了几分安全感，大约是因为相信郁书容的缘故，故而连带着程欢在他心中都不由多了几分可信度。
“其实这些感染的人之所以会被囚禁，并不是因为他们所染的疫病会传染，而是因为所有感染了疫病的人，都会失去神智，成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林曜这样说着，仿佛是又瞧见了他们当时冲进隔离区去寻找君否时的场景。
那些染病眼中的，他或陌生或熟悉的人，都神色漠然，仿佛没有感情，他们的身体仿佛只是一具空壳，甚至没有痛觉，也不懂得畏惧和退让，只会听从着那诡异的竹哨号令，不停的向他们发动进攻，直到彻底死亡。
当时林曜一心都放在君否的身上，甚至连害怕都忘记了，可现下再回想起来，却是叫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