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有眼无珠
溶洞内光线昏暗,纵然有少许阳光从顶上纵横交错的灌木之中投下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是在地上投映出一个淡淡的光点罢了。
洛涵衍背靠着石壁,紧紧闭着眼睛,尽量将呼吸放的缓慢。所幸韩济明先前那一刀并没有刺中要害,虽然严重,但也总不至于立刻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撑住,最大限度的撑住,等着郁书容带人上来救他。
按照他预计的时辰,洛云应该已经带人找到了山下,如果郁书容那边没有出什么意外,想来也应该已经下山同他们汇合了。
只是他现下被封住了穴道,什么也做不了,加上中毒的影响,以至于五识都不大清明,视力和耳力都有所下降,更是无法观察外面现下的情况。
不过,眼下既然没有出什么大的动静,想来郁书容那边便是安全的。
以郁书容的武功,虽然未必能够在众人围攻下占得先机,但逃跑的能力总归还是有的。
他微微睁开眼,抬头逆着光望去,瞧见那灌木交织间星星点点的光斑,只觉得晃眼。他缓缓摊开手掌,将那寒凉的掌心摊在那狭小的光斑下,仿佛是想要将这少的可怜的阳光握住,汲取那零星的可望不可即的温暖。
他的意识有些迷蒙,仿佛一切又回到了那个大雨天。他背靠着石壁就如同当年他满身伤痕的躺在大雨中一般,只要闭上眼,他便能瞧见洛庭封那张冷酷漠然的脸,仿佛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讨债的仇人一般。
郁书容不在身边,洛涵衍只觉得浑身发冷。
火堆已经熄灭了,这零星的阳光自然是无法将他从周身的寒冷之中拉拽出来。
他只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的迈入地狱。
“我洛家的男儿,是顶天立地的,站在那里,就是要叫别人仰望,叫别人赞叹的。你再看看你,病病殃殃的,全身上下哪里有我洛家男儿的半分模样?分明跟你那个短命的娘一样!”
洛庭封当年的话犹在耳畔,那嘲讽的语气,嫌恶的表情,他都记得真真切切,分毫都不敢忘。
溶洞里的温度本就比外面要冷上不少,纵然已经出了太阳,可外面的阳光也只能零星的落尽溶洞中,对这偌大的溶洞,根本毫无作用。那地上零落的光斑,反而更像是在引诱。引诱着洛涵衍那对于温暖的幻觉。
洛涵衍背靠着石壁蜷缩起身子,仿佛已经冷到了极点,可他仍旧是不停的告诉自己——不冷,真的不冷。
这许多年来,明明已经有过许多这样的时刻,他明明已经逐渐学会忍耐,可现下……当他内力尽数封禁的时刻,终归还是无法强撑下去。
仿佛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地狱,而另一只脚还在努力的向着人间挣扎。
……
与此同时,郁书容已经带着林曜和君否一同下山。
她将君否背在背上,脚下的步子却是分毫也不敢放缓。她在寻找林曜和君否的时候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以洛涵衍现在的状况,留在溶洞里的时间越长,也便越危险。
“站住!什么人!”
大约是天不垂怜,郁书容背着君否走的太急,一脚踩在了枯朽的树枝上,发出一声脆响,随后便引来了一声低呵。
“快走!”郁书容眉心一跳,心道不好,知道定然是引来了那些搜山的人,便赶忙对林曜命令道。
林曜自然也是机灵,听到郁书容这一声喊也不耽搁,当即跟着郁书容撒腿就跑。
“放箭!放箭!”后方的男子大声喝道。
郁书容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准备的如此周全,搜山居然还带了弓箭手,分明就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躲躲躲!躲起来!树后面!快!”郁书容放缓了速度,朝着林曜吼道。
林曜一个跟头翻到了离他最近的大树后面,郁书容来不及放下背上的君否,索性就直接将他朝着林曜甩了过去。
林曜赶忙伸手去接,然而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又从未习过武受过训练,故而速度跟不上郁书容,慢了一拍,叫君否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郁书容翻身跃起,悬身翻滚堪堪躲过这一批箭雨。
然而便是这一会的功夫,身后搜山的守卫们便也追了上来,那带头的人瞧见这一批箭雨并没有伤到郁书容,便知晓她定然是有功夫在身,是个高手,故而冷笑一声,朝着自己身后的手下吩咐道:“都给我上!生死不论!”
郁书容眉心一动,顾不得许多,只朝着林曜的方向道了句:“藏好!”
随即眼前的人便冲了上来。
与郁书容这边的混战不同,煜褀一行人到山脚下时,山脚下已然围了一圈的侍卫,看样子是要将这座山团团包围,叫里面的人无处可逃。
“站住!”守卫统领瞧见骑着高头大马并无停下的意思,连忙招了招手,叫身后的手下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煜褀这才勒住了马缰绳,望着眼前的守卫统领,有些蔑然道:“你,挡路了。”
那守卫统领不识得煜褀,原本见他华衣锦服的还想客气一下,然而却不料他想客气,对方却压根就没有要跟他客气的打算,被煜褀这样一冲,登时就火从中来,瞪着眼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这么说话?”
说着,那统领的目光便落到了煜褀身边的邹嘉身上。
虽然他不识得煜褀,可他到底是这里的头儿,对这位云州州府还是知道的。又见邹嘉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以为煜褀是他的亲卫,故而态度更加傲慢恶劣道:“哟,这不是邹大人吗?怎么?您还真将自己当这云州地界的老大了?难道没有人告诉邹大人,这边已经戒严了吗?!”
那统领说着,又眯了眯眼,仿佛有些威胁的意味。
可他也不想想,凭着煜褀的模样和气度,又怎可能是邹嘉的亲卫?
邹嘉听着他的话便只觉得眉心一跳,心中按摊一口气,所谓有眼无珠,大抵就是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