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伤毒
等待天亮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尤其是在睡不着的情况下。
火堆烧了一夜，如今也快熄灭了。
郁书容定定的望着那越来越小的，最后只剩零星的昏黄，有些恍惚。
烈火烧尽，剩下的便只是乌黑的木屑，脆弱的仿佛只消一阵清风，便能扬成一阵飞灰，消散在这世间，仿佛它从未来过一般，只有那地上隐隐约约的焦黑色印记，能够提醒人们，它似乎是走过这么一遭。
利禄功名，虚浮万载，皆为身后之事。
权野滔天也好，阶下之囚也罢。千载之后，也不过是史书工笔寥寥数字，涵盖写尽一生的沉浮。无论你这一生是荣耀万丈也好，是万人唾骂也罢，落于纸笔纸上，也不过是旧事一桩，往事一场，供人评议，或嘲笑，或打趣，或讥讽，或惋惜。
郁书容伸手摇了摇洛涵衍的肩膀，低下头轻声道：“涵衍，天亮了。”
天亮了。
他们便不能在这个地方一直躲下去了。
这溶洞之上虽然有灌木覆盖遮掩，夜中看不大真切，可到了白日，却是十分明显。若是此时有人找到了这里，那他们连一条退路都没有，就只能在下面等死了。
洛涵衍嘤咛了一声，似乎是在应答，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原本伤在后背，因而只能侧躺在地上，将头枕在郁书容的腿上。故而此时只能转过头，才能对上郁书容的目光。
“你好些了吗？”郁书容说着朝他背后的伤口望去，不知是她昨日将伤口包扎起来的原因，还是洛涵衍本就穿着黑色衣裳不甚明显的原因，只见伤口处流血流的已经没有昨日厉害了，这才舒了口气，稍稍放心了一些。
她现在唯一能够庆幸的，便是伤他的那柄匕首没有淬毒。
这种情况下，她找不到什么止血的草药，故而只能用衣裙上撕扯下来的布条将伤口尽力包扎起来，虽然这样的做法效果甚微，可到底还是比放任不管要强上许多。
经过一夜的休息，洛涵衍的体力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约摸着也是伤口流血减少的缘故。
洛涵衍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身来，抬头细细端详着这石壁。
实在是太陡了。
这样的石壁，若是以他不受伤时的身手，想要上去不过只是提一口气的事罢了。然而他现在有伤在身，轻功不能尽数使出，这一口气恐怕也就只够他提到这石壁高度的一半。
再加上这石壁上并没有什么可供攀爬的落脚点，他这一口气提到石壁的一半，没有能够给他做踏板换气的地方，他便只能再次落下来。
昨日闹了那样大的一出，想来消息已经传开了，对方必然是得到消息早已封山搜索，并派了更多的人来对付他。然而以洛涵衍现在的状态，即便是从溶洞底下爬了出去，若是遇上对方的人，恐怕也胜算不大。
不仅胜算不大，甚至可能还会拖累郁书容……
想到这里，洛涵衍蹙了蹙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约莫是看出了洛涵衍眸中的情绪，郁书容几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便一口截住了他的话头，有些不悦道：“你千万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是绝对不会把你自己留在这里，一个人上去的。”
没有被看穿心思的尴尬，有的只是无奈。
洛涵衍轻轻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唤了句:“书容。你没必要，跟我一起等死。”
这一次是他掉以轻心，才会被韩济明所伤。
可这样的失误，历来都是致命的。
既然注定是致命的，那他又何苦拖着郁书容跟他一起陷入这泥潭险境？
“我乐意。”郁书容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对他口中等死这两个字十分的不满，更对他想要叫自己离开的心思十分不满。
“其实你大可以爬出去，找到林曜和君否，带他们离开。你是郁家嫡系的人，他们即便抓了你，也不会太过难为你。”洛涵衍闭了闭眼，这样说着，却大有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郁书容翻了翻眼睛，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洛涵衍，冷道，“难道我在你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可以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丢下你离开，自己苟且偷生的人？”
“这是最好的办法。”洛涵衍深吸一口气，话语中有些无力。
刺眼的阳光从上面交叠的灌木枝干间漏了下来，落在地上成了一块一块的光斑，落在洛涵衍的面上，却将他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不，又或者可以说是灰白。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有一种将死之人的无力虚弱感。
郁书容的眉心一跳，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她猛地反应过来，几乎有些疯狂的扯开洛涵衍的衣衫，露出那被她亲手包扎的伤口。
只见那伤口处渗着点点黑血，浸透了她用来包扎的布条。
是毒！
那匕首上果然淬毒了！
是她掉以轻心了！
昨夜溶洞光线昏暗，她看不太真切，可等他眼下开的真切了，这还来得及吗？
“什么狗屁好办法！这种话也能叫做好办法？”郁书容紧紧抓着洛涵衍的肩膀，声音不住颤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你能做什么？”洛涵衍轻笑一声，仿佛对自己的伤口以及身上中的毒，都丝毫不以为意。
“我能做，我当然能做！我、我……”郁书容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浑身颤抖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不得不承认，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郁书容只觉得眼眶一酸，似乎有什么东西湿润了眼前，叫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我现在就帮你运功逼毒。”
说着，郁书容就盘腿坐在了他的身后，想要以内力帮他将毒逼出来。然而洛涵衍却是猛地转过身，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没用的。听话，别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