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云州
郁书容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在船上了。映入眼前的便是那白的有些发灰的帐顶，仿佛是长年没有洗，从而积了一层厚厚的土一般。
这是哪里？
郁书容眨了眨眼，缓缓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你醒了。”洛涵衍淡淡说着，将什么东西揣进了怀中，随即又起身将桌案上的热水端了过来。
那是一个缺了一个小角的白瓷泥碗，端在洛涵衍那如玉的手中，显得粗糙而简陋。
郁书容环视四周，随即又抬头对上洛涵衍的目光：“这是哪里？”
“碧州和云州交界处的一个驿站。”洛涵衍如是解释道，又将水递到了郁书容的手里。
邹嘉果然没有骗他，解药服下去不过一个时辰，郁书容便醒了过来。否则再加上先前洛涵衍为了带郁书容回大楚时下的药，这一连几日的昏睡怕是都能将郁书容睡傻了。
温热的水温透过瓷碗传递到手中。
“我们没有回束州？”郁书容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有想到，然而很快，她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是不是那帮水匪？”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浓浓的叫人什么也看不清的白雾，以及那甲板上的一声闷响。
他们现在既能毫发无伤的呆在这里，必然就说明对方并不是为了取他们性命而来的，而不是为了他们的性命，自然也就不是他们的仇家。
可倘若不是仇家，能够如此大费周折的跟踪他们，难道只是为了打劫吗？
郁书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是想要绑架我们，还是利用我们威胁别的什么人？”郁书容这样说着，而这个别的什么人，自然就是晋国的李长安和沈呈玉等人了。
想到这里，郁书容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一把抓住洛涵衍的手腕，声音有些急切道，“李卓呢？”
她刚醒，便只见到了洛涵衍，那李卓又去哪里了？
方才在船上迷雾浓浓，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现下想来那咚的一声闷响便是李卓昏倒摔在地上的声音。
即便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李卓，与这个比自己年龄还要大上几岁的师弟并不熟悉，可他到底也是她的师弟，是李盛的徒弟。
而她作为师姐，作为李盛的义女，自然有护着自己师弟的义务。即便这位师弟，比她还要年长几分。
“他吸入的迷烟比你多，想来要醒过来还需要一些时候。”洛涵衍淡淡说道，可眸中却隐隐闪过了一丝冷意，似乎是对郁书容刚刚醒来就只注意询问李卓的情况而感到不满。
然而郁书容却没有丝毫的察觉，她只是听到洛涵衍说李卓没事后便稍稍松了口气，李盛才刚刚去世，若是连护送她回大楚的李卓也出了事，她大抵就真的没有脸面去见李盛了。
“那些水匪……”
“那些不是水匪。”洛涵衍截断了郁书容想要说的话，似乎是知道她想要问些什么，因而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她先将水喝掉，方才继续道，“那些不过是扮作水匪的百姓，领头的是云州州府，邹嘉。”
“云州州府？”郁书容瞪大了眼睛，仿佛十分惊讶，然而下一瞬却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你怎么知道？难道没有吸入迷烟吗？”
“不知道，大抵是因为这个吧。”洛涵衍指了指腰间的香囊，这原本是御医给他调理身体的时候配的药囊，大概是其中的某些药材与迷烟有了什么反应，从而他才没有因为吸入迷烟而昏迷。
不过这些与别的事情比起来都不甚重要，洛涵衍接过郁书容喝完水的空碗，继续补充道，“江面上的迷烟是水上行，是一种特质的迷药，十分的难以提炼，因而价格也较高。近日来，邹嘉他们用此迷药，迷惑过往商贾，劫持他们的财物，用以赈济灾民。”
“赈济灾民？”郁书容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她没有想到，这种劫富济贫的戏码竟然真的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发生。
灾民？云州？
“云州的地震？”郁书容这才反应过来整件事情的始末，“朝廷命官带领百姓扮作水匪劫富济贫？”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
不仅仅是她听起来荒唐，即便是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会觉得荒唐。
“是。”洛涵衍点了点头，却是遮掩不住面上的忧虑，“云州州府都做到了这般地步，想也知道云州那边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郁书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能让一州州府扮作水匪劫富济贫缓解灾情，那必然是很严重了。州府虽然算得上是一州的父母官，但每州都有每州的商贾大户，他们掌握着整个州的经济命脉，甚至可以说，他们都是每州的交税大户，甚至连州府都要反过来去抱他们的大腿。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了。甚至还有父母官与这群商贾大户狼狈为奸，欺压百姓的现象。
可邹嘉作为云州州府，竟然去打劫这些他给朝廷缴税的中流砥柱，可见此次事情的严重性。
想到这里，郁书容又道：“那我们抓紧回束州吧。皇上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也许应该将这些事情报上去。”
赈灾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一个满是油水的肥差。
贪官污吏无可避免，尤其是在这大把大把的雪花银面前，任凭是谁见了，都要晃晃眼睛，一个没忍住，便会被猪油蒙了心，侵了这百姓的保命钱。一层一层克扣下来，等从朝廷剥到百姓手中，即便是大米饭，也变成了稀粥。
数百年来，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作为帝王自然也不会毫无知觉，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因为实在是太多了，若是要一个一个都要过皇上的眼，恐怕这个皇位坐不了几年就要心力交瘁而驾崩了。
可眼下，云州州府都出动了……这事情，恐怕是不会太简单吧。
洛涵衍摇了摇头：“这事恐怕不会太简单。我想我们还是先去一趟云州吧。你的身体……”
“我可以的！”郁书容打断了洛涵衍的话，抢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