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不属于大楚
郁书容的眉心一跳，下意识的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是沧桑疲惫，下巴上的胡茬显得整个人都有些颓然，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可他的头发和衣着，还是无不妥帖，干净利落，挑不出丝毫的错处，仿佛是精心打扮过，不想叫人看出他的不妥。
“哥。”郁书容的声音有些颤抖，一瞬间红了眼睛。
是了，李盛去世，除了她以外，最难过的应该就是李长安了，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为了去将自己带回来，所以才没有见到李盛的最后一面。
郁书容只觉得愧疚。
李长安的目光落在郁书容的面上，其中是说不出的平静，然而却叫郁书容觉得心如刀绞——也许，他是在怪她。
毕竟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离开晋国，离开李盛的身边。如果李长安留在了李盛的身边，说不准，还会有什么别的办法救回李盛……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
郁书容这样想着，只觉得心中仿佛是坠了一把刀狠狠的搅着，恨不能将她的心搅成稀巴烂。
也许是因着郁书容还在这里的缘故，李长安终究没有再对洛涵衍说些什么过分的话，他只是盯了他的半晌，便又默默将目光落在了郁书容的身上。
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语气，方才轻声说道：“我听人说，御膳房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你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明明也是几夜没睡，明明眼下的乌青那样明显，可李长安仍旧对郁书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他唇角的弧度一如既往，虽然清浅，可却永远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
郁书容心中一酸，垂下眼睑不敢去直视李长安的目光：“我……没什么想吃的。”
“那哥去给你下碗面。”李长安这样说着，话语间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他的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在洛涵衍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又继续道，“一会我给你送过来，你吃了。”
“哥……”
“必须吃。”
“……”
长兄如父，李长安永远有说动郁书容的本事。
看着李长安明明已经疲惫非常，但仍旧挺得笔直，仿佛永远不会弯下的背影，郁书容的心中有些黯然。
即便她吃不下，即便他不想吃。父亲去世，长兄如父，这个关头，她难道还能给李长安添堵吗？
“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洛涵衍轻轻拍了拍郁书容的肩膀，又抬手将她那凌乱的头发理了理。
“涵衍。”郁书容一把拉住了洛涵衍的手，面上隐隐有些局促不安，她张了张嘴，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末了终归是小声道，“我哥哥若是说了什么，还请你担待……”
毕竟眼下李盛刚刚去世，李长安的心情本就不好。加上先前洛涵衍的确是在码头那些杀手手里救下了她，因而李长安才会准许他一路跟着一同回到晋国皇宫，可这不代表李长安同意了他们二人交往。
虽然知道李长安向来不是个会被情绪影响行为的人，可对郁书容而言，她仍旧不希望他们二人会有什么冲突或者不愉快。
毕竟这两个人于她而言，都有不同于常人的意义。
“书容。”洛涵衍呵了口气，唇角带笑，他蹲下身子，微微仰起头对上郁书容隐隐有些担忧的目光，眨了眨眼睛，仿佛她所担忧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其实我煮面也很好吃的。”他这样说着。
郁书容：“……”
她可以说，她其实不爱吃面吗？
回想起曾经被李长安的厨艺所支配的恐惧，郁书容扶额，似乎是有些不愿面对。
见她面上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洛涵衍又揉了揉她的头，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总归不要一直保持着那样憋闷的情绪就好。
洛涵衍走出郁书容房间的时候，李长安并没有去御膳房，而是在院落之中负手等他。
“李公子还不去御膳房吗？”洛涵衍的眸中一动，在原地顿住脚步，似乎并没有走近与李长安交谈的意思。
如果说他们一定有什么关系，那也只会因着郁书容有关系。可显然，对于李长安而言，他不希望郁书容和洛涵衍扯上关系。
可这是他不希望就能如愿的吗？
“洛大人不是也会煮面吗？”李长安的语气淡淡的，但其中的疏离却是显而易见。他并没有将他当成自己妹妹的心上人看待，更多的则更像是一个敌人。
可作为敌人，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非要敌对不可的理由。
“李公子既然都听到了，何必又要问我？”洛涵衍似笑非笑，可这语气分明就是在嘲讽李长安不够光明磊落。
李长安显然也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可却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满，反而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长明不属于大楚。”
即便她生于大楚，身上流淌着大楚人的血液，可她到底是在晋国长大的，无论从何种方面来说，晋国才该是她的家。
李长安与李盛不同。他不会赶着郁书容离开，更不愿让她去那个腹背受敌的大楚卷入危局。
“我知道。”洛涵衍不置可否。
“你知道就好。”李长安的声音毫无波澜，可洛涵衍仍旧是能够从他的语气的细微波动中听出他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会将郁书容带回大楚。是害怕，而非担忧。因为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若是洛涵衍向她提出，她是一定会跟他走的。
可李长安不愿。他一直觉得李盛当年的决定就是一个错误，八年的时间，郁家从未过问过郁书容分毫，凭什么他们想要了，郁书容就要跟他们回去？
生育之恩再大，卓淮锦也已经死了。而他们郁氏一族，又有何脸面要求郁书容回去报恩？
可这些话，李盛再时便是全然听不进去的。
即便李长安百般阻挠，郁书容千般不愿。
她最终还是被郁和衷带回了大楚，成了郁家的第二个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