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束州
有人咸吃萝卜淡操心，便有人不咸不淡的什么也不去操心。
在此事上，单一个郁家就可见一斑。
郁和衷操心操的恨不能直接飞到南巡的船队里去将自己那不听话的儿子剥下一层皮来，可郁书容却对他所操心的这一切都莫不关心，甚至也没想关心。
南巡的船队停靠在束州，众人又开始了新的一番忙碌。
李长安负剑立于江边，那赫赫的风声吹的衣带翻飞，叫他整个人在江边的众人中都显得颇为显眼，仿佛什么绝世大侠在这里眺望远方，思考人生。
“诶，那是谁？”煜褀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李长安的身上，不由皱了皱眉，似乎是对这背着双剑侠客模样的人有些忌惮警惕，大抵是先前被那些夏人吓怕了。
洛涵衍的目光循声望去，然而只一瞬便又收了回来，对着煜褀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个侠客。陛下不必多虑。”
没有谁的话能够比洛涵衍的话更有力度。
他说出来的话，无论是真的假的，煜褀总是要比旁人更信几分。这便是宠臣，更是权臣。
能够左右皇帝的想法，叫皇帝的想法依照着自己的想法发展而去，这是本事，叫人忌惮，也叫人羡慕，可偏偏洛涵衍永远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又叫人看了恶心。
比如郁书西，他就很恶心洛涵衍的这副模样，恨不能一脚将他踹到这离秀江里去喂鱼。他在后面带着一行已经化妆成寻常人的禁军望着那二人站立的方向不由冷笑了一声，随即又吩咐道：“务必给我小心行事。眼睛都给我放亮了。若是再叫那些老鼠屎一样的夏人钻了空子。你们一个个的全都要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是。”又是一片肤浅的应答。
“……”郁书西不置可否，唯有目光自始至终都死死盯在洛涵衍和煜褀的身上，仿佛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皇帝对洛涵衍这般的宠信，明明他们郁家才是名副其实的权臣，他们洛家又算什么东西？
然而他的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没有宣之于口便不会有人知道。饶是洛涵衍和煜褀也只是没有想到要回头去看上一眼那始终注视着他们背影的，怨毒的如同一条滋滋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的目光。
众人渐行渐远，洛涵衍陪同煜褀一同走到了马车旁，二人低垂着脑袋不知在说些什么，然而不过片刻，煜褀便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洛涵衍回过头，似乎是想要看什么，然而却正正对上了郁书西那仿佛要将他活刮了一般的目光，不由一愣，只好又收了回来。
他并没有在人群中瞧见郁书容，不知她是不是已经上了马车前往客栈了。
“阿衍，快上来。”马车前的布帘被一双白玉般的手掀起，从里面探出了一张对一切都新奇的脸——正是煜褀。
看起来他对束州这个地方还是很好奇的。
“恩。”洛涵衍回过头淡淡一笑，随即又跳上马车，跟煜褀一同钻进了车篷。
能跟皇帝同乘一辆马车，这是什么样的福气？当今世上又有几人？
宫人们打扮成寻常的车夫百姓，默默的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
……
郁书容在船舱吐了个昏天黑地，恨不能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肯罢休。
“娘娘，您这样……不行的啊。”玉竹满脸的担忧，连忙递了一块手帕给郁书容。
郁书容胡乱的抬手接过，又胡乱的抹了抹嘴边便重新丢在了地上。
“娘娘，奴婢还是先扶您出去吹吹风吧，您这样，坐不了马车的……”玉竹说着，便要上前去搀扶郁书容。
郁书容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想要说些什么，奈何一张口便是干呕，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玉竹搀扶着走到了甲板上。
不得不说，甲板上的空气比寝舱中新鲜不少，让这江面上的风一吹，郁书容只觉得神清气爽，原本混混沌沌的脑子此时竟也清晰了起来。
她又趴在船边的围栏上干呕了几声，觉得自己的腹中空空荡荡的，实在是吐不出什么了，方才深吸一口气，将脑袋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闷头道：“玉竹，我……就不去客栈了。”
“什么？！”玉竹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我有事情，要离开几天。你帮我盯着，若是有人找我，就说我病了，尽量搪塞过去。”郁书容此时已经不再自称本宫了，她入宫了这么多年，却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呼。
寻常的人只觉得这样的称呼高贵又好听，可她只觉得啰嗦做作，这样高高在上的称呼，只会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罢了。
“……离开几天？”玉竹有些慌了，她只觉得这话中有什么她预料不到的事情要发生，“娘娘，您要去哪里？”
“我有事情要办。多余的你不要问。知道的多了对你也没好处。”郁书容这样说着，又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将胸口那闷闷的郁结之气都疏散开来。
果然坐船这种事情，她还是无福消受啊。
“您要私自离开？”玉竹的声音沉了下来，又压低几分有些急切道，“娘娘，您疯了，这可是大罪啊！嫔妃无诏不得擅离啊！”
她当然知道不能擅离了，否则还要她打什么掩护。
郁书容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道：“只要几天就好，我真的有一些急事要处理。处理完了就回来。”
她这话说的十分轻松，可语气中又是说不出的认真坚定，仿佛这一切她已经计划好了，眼下不过是通知玉竹一声。
说白了，她就是她身边的一个婢女，郁书容的确也没有必要事无巨细的跟她交代清楚。
玉竹欲言又止，又或者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郁书容只是淡淡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要朝着船下走去。
“娘娘，您若执意如此，那奴婢只能禀告少将军了。”玉竹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