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隐瞒
每个人都在往看不清的方向前进。
看不清前路,亦不知道结局。
死人有死人的悲哀与轻松,活人有活人的幸运与沉重,这个世间的一切从某些程度上来将都是守恒的。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死人可以解脱,但活人总是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事承担应有的罪责,又或者说是代价。
宁若绮被下狱的当晚,宁永凌便一股气血直冲头顶,朝着后面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还是请了留守宫中的御医方才救了回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又被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宁将军还是要好生调养,不要动气才是。”御医这样说着,抬手攥着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随即又大手一挥,写好药方交给一旁立着的管家,方才在婢女们的簇拥相送下出门离去。
宁永凌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头顶的软帐,只觉得脑中还是嗡嗡作响,有些换不过来。
——宁若绮可是他的独子啊!
想到这里,宁永凌不由闭了闭眼睛,任由两行老泪从那沟壑纵横十分沧桑的脸上滑落下来,砸在枕头上,发出吧嗒一声轻响。
“我的儿啊……”那沙哑的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哭声。
饶是一旁的小厮都有些不忍再看下去,连忙安慰道:“老爷,您先别哭,大少爷也许是冤枉的呢……”
“冤枉?”宁永凌吸了吸鼻子,冷哼一声,恨不能朝那小厮的后脑来上一巴掌,“你当将这事捅给提刑司的是谁?是郁家!郁家!知道吗!”
无论宁若绮是冤枉无辜的,还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既然郁和衷出了手,便必然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
他们郁家行事,从来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作风。
当年的肖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可当年的肖家是什么下场?三百余条人名,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当年的肖家,可是太后的母族啊!郁家都能毫不留情的将其连根拔起,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忠武将军,还没有什么实权。他拿什么去抵抗郁家?
那小厮听着自家主子这么说,不由挠了挠头,小声道:“可是老爷,郁家,不是已经大不如前了吗?更何况,咱们大小姐不是还在宫里,颇得陛下宠爱吗?叫大小姐帮帮忙,大少爷兴许就没事了。”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宁永凌如何会想不到?他早就在得知自己儿子犯下这滔天大错的时候就已经修书一封寄给宁若欣了。当时宁若欣的回信只说这件事情交给她,可却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办法,因而郁和衷横插一脚将宁若绮下狱才叫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直接晕了过去。
“你,你现在就去找人,将提刑司上下好好打点!务必要让绮儿少吃些苦。”宁永凌这样说着,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他说的是少吃些苦,而不是想办法将他捞出来。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这不现实。郁和衷想要紧紧咬着他,那又岂是他一番打点便那能脱身的?到时候指不定还要惹出多少祸事来。还不如先好生打点一番,让他的宝贝儿子少吃些苦,拖延时间,也好抓紧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可这办法……也未免太难想了。
郁府大宅。
郁和衷放下手中的书卷,捏了捏眉心,只觉得桌角的油灯昏暗了不少,便开口轻唤了一声:“添灯。”
门外候着的婢女这才赶忙进来为油灯添油。
汩汩灯油灌入,只是一瞬间,那微弱的火苗便又茁壮了不少,连带着屋子里也亮堂了起来。
管家从门外匆匆跨了进来,有些风尘仆仆,可仍旧十分恭敬,不急不躁的朝着郁和衷行礼。
“老爷,天色已晚,这时候看书熬眼睛。”
“嗯。”郁和衷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又挥了挥手,屏退了那添灯油的婢女,眼瞧着屋子的大门缓缓合上,方才对管家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风尘仆仆的进来,还带进了不少寒气,饶是郁和衷也不由打了个寒战,感叹岁月不饶人。
年轻时候的他征战沙场,所向披靡,何曾惧过这小小的秋冬寒意?可见现下是他老了。
“老爷,宁大少爷下狱,宁将军病倒了。”管家如实汇报道。
“哦?病倒了?”郁和衷挑了挑眉,似乎在没有想到。
宁永凌好歹也是个征战沙场的一代将军,怎的就如此轻易的就病倒了?
“给提刑司传话,好好照顾一下这位宁大少爷。”他随口说着,仿佛只是一句玩笑。
可管家却知道,他这话说的并不是玩笑。
话中的照顾也并非是真的照顾,而是要狱卒“多多关照”。
“是。”管家连忙应了一声,心道有了郁和衷的刻意关照,宁永凌恐怕这次想保他儿子少吃些苦都困难了。
“大少爷那边可传信来了?”
“还没有。不过算起来,应该快要到束州了。”管家如是道。
“束州?那离灾区便不远了。”
“是。不过……”
“不过什么?”郁和衷抬起头对上管家的目光,有些探寻的意味,这个管家在郁府做了不知道多少年,郁和衷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说。”郁和衷皱了皱眉道。
“听说亓州城内出了意外。好像是有夏人刺杀混战还是什么。算算日子,似乎正是大少爷和南巡船队到达亓州的当晚。”
“糊涂!”郁和衷重重一拍桌案,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两步走到管家的面前,“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早早告诉我!”
“这……这也是属下们刚打听到的,听亓州的线人说的。也许是大少爷不想让家里担心吧……”管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呵的有些蔫,却也只能如实回答道。
“糊涂!混账东西!我还没老他就想要自己做主了?!”郁和衷才不管管家如何劝慰,他现在只是生气的紧。恨不能将郁书西现在就揪回来打一顿方才甘心。
这么大的事情,岂能一句害怕担心就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