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解答
洛涵衍面上不变，唇角仍旧带着那浅淡的弧度，修长的指尖拈着那白玉薄胎的瓷杯递到郁书容的面前。
那腾腾升起的白气飘到郁书容的眼前，纠缠着不可分割，熏的人眼睛有些酸酸的，仿佛能够从这影影绰绰的雾中见到什么，可那茶叶清透的味道偏偏又叫人十分清醒，清醒的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郁书容眨了眨眼，仿若无事的接过那有些温热的瓷杯，随即又垂下眼睑，仿佛是在等洛涵衍的回应。
“你是说，罗云归被肖迪的人带走了？”洛涵衍落座于她的身侧，一只手臂搁在桌案上，指尖轻轻在桌案上叩着，发出一声声规律的声响，似乎是在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
郁书容点了点头，两只手捧着瓷杯，似乎是想要汲取那本就不多的温暖：“听程欢说的，好像是这样。而且，我们也的确没有找到罗姑娘。我想，如果她还在船上，那无论是生是死总是能找到的。可现下的情况却是我们什么也找不到，唯一找到的就只有她那条贴身的软鞭。”
可软鞭又不会说话，不能告诉他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找到了也不过是一个死物，于她们找到罗云归来说，并无什么太大的帮助。
郁书容的目光复而落在桌上两人之间的那条软鞭上，一时不由有些失神，仿佛是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门道，然而却是徒劳。
这就是条鞭子而已。
“习武之人武器不离身。她必然是遇到了什么变故，不得不放弃武器。又或者说，她是故意放弃武器给我们留下线索求救。”郁书容摸了摸下巴，这样说着。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洛涵衍伸手拿起那软鞭仔细看了看，随即又补充道，“以罗云归的身手，还不至于让人就这样轻易的剥夺武器。恐怕对方是使用了迷药之类的东西也说不定。”
“这么说，罗姑娘就是落在了那些夏人手中了？可他们劫持她做什么？”郁书容皱了皱眉，其实她的直觉跟洛涵衍差不多，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劫持罗云归，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总不能就是个单纯的报复。
“不知道。”洛涵衍诚实道，“不过我想，他们应该还在离秀江上，没有离开。只是跟我们离得较远罢了。”
“还在江上？你是说，他们跟我们同路？”郁书容一愣，原本喝进口中的茶水险些喷出来，好在稳住气息咽了下去，她抹了抹嘴，继续问道，“他们有接应的船？那他们岂不是来了很多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整个船队就危险了。
“不，我是说，肖迪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的。”洛涵衍淡淡说着，手指覆上郁书容方才喝过的杯口轻轻摩挲。
他了解肖迪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一句话的欺辱都能隐忍七年而后疯狂报复的人。对于大楚欠他肖家的这三百余条性命，又会如何清算？
他的仇人近在咫尺，他怎么能甘心就这样收手而归？
“肖迪……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郁书容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世家大族的秘密很多，甚至大都是关乎性命的重要秘密。尤其洛涵衍位于权利中枢，而煜褀更是大楚的权利最高者，他们之间弯弯绕绕的牵扯，定然是涉及江山社稷的辛密。
这样的事情，本该知道的越少越好。
因为秘密知道太多的人，都已经死了。
其实郁书容也不过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这样的事情，她以为洛涵衍是不会回答她的。
也许委婉的转移话题，也许干脆利落的拒绝。
可她却是没有想到，洛涵衍不过是沉吟了片刻，便十分肯定干脆的告诉她：“是，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
这下则轮到郁书容惊讶了，她有些愕然，甚至可以说是手足无措的望着面前面色淡然的男人。他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连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平缓，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些寻常的家长里短，没有应有的压低声音和小心翼翼，有的只是那淡然的平缓，淡然的甚至叫人有些怀疑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是认真回答还是在敷衍。
可郁书容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更是认真的。
“那他……”郁书容咂了咂嘴，不知为何竟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连忙又抓起瓷杯喝了一口润口。
“当今太后为肖氏，肖迪算得上是陛下的表兄。”洛涵衍见她喝了不少水，以为她是有些渴，便又抬手拎起茶壶给她满上一杯，又继续道，“我与陛下自由相识，与肖迪自然也不例外。”
“那他还要刺杀陛下？”郁书容皱了皱眉，知道此事定然是另有隐情。
果不其然，洛涵衍的唇角微微勾了勾，又耐心道：“因为陛下，诛杀了他肖氏全族。三百六十八条人命，无一幸免。”
郁书容倒抽了一口冷气。
三百六十八，这是什么样的数目？
人命，这又是什么样的概念？
“为什么？”郁书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几乎是强自冷静下来，找到他这话中的漏洞，皱了皱眉，继续问道，“诛灭了全族，那肖迪为什么能活下来？”
“因为根本不是陛下下得旨啊。”洛涵衍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不痛不痒的事实。
的确是与他无关。
可却算不上不痛不痒。
当年的肖府有多惨，他是亲眼瞧见的。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惨目忍睹。
纵然没有瞧见那诛杀的过程，可那满地的血渍和那横竖毫无规律可言的尸体也已经无声的说明了一切。
这是屠杀，单方面的屠杀，肖家人甚至没有还手反抗的能力。
老弱妇幼，哪怕是条狗，也没能那个机会，能够幸运的，气息奄奄的活下来。
——只有肖迪。当时不在府中的肖迪，躲过了这致命的劫难。
“肖迪当时，并不在肖府。”洛涵衍的眸中终于动了动，随即又垂下了眼睛。